当他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了,用一个坑洼不平的铝盆打了盆水洗了洗手,推门出去,正看到门外围了一大堆人在看热闹。
项骜知道,这是被惨叫声吸引来的,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散,就说:
“各位,我和里面那小子有点事儿谈,喝酒喝多了他刚睡下,你们没事也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话罢,他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每一个与其有过眼神接触者无不本能的心惊胆战,随后不用再多说什么,好像逃难一样脚底抹油了,一些胆子小的甚至还小跑了起来。
只有一个年纪稍长者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凑到跟前道:
“小伙子,我会点祖传的望气之术。”
项骜一笑,回:
“那您看出点什么来?”
“我观你此次前来,只为四个字。”
“哦?愿闻其详。”
“替天行道。”
言罢,长者转身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边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负手道:
“瞧得出,您祖上传下来的是真本事。”
长者停住脚步,微微侧头,道:
“祝你成功。”
“好说,能者不难。”
项骜的下一站,就是那143人据点所在的“苍蝇寨”,而在去之前他先去了一家农用品专卖站购置了一点必备之物然后出发。
他去了的第一件事是观察地形,藏在暗处摸清对方的规律,一连观察了两天,确定了三件事:第一,这帮家伙大概是经常碰到花子头带人不归的情况,所以对于自己老大消失了超过48个小时一点也不奇怪;第二,他们为了方便管理是吃住都在一起,白天出去抵达各自所负责的片区乞讨,中午饭自己解决,而出发前的早饭和回来时的晚饭则统一用餐,为了这个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厨房以及两个专门负责做饭的厨师;第三,由于占领的是早已断电断水的景区废弃设施,所以打水必须到下面的“卸甲河”中以大塑料桶一桶一桶的拎上来。
以上这条除了第一条,另外两条都在项骜的意料之内,而这次观察是为了确认一下好更保险,现在有了准确答案,他也正式“开工”了。
其实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就是趁着厨师颠勺期间瞅准一个能下手的机会,将在农产品专卖站里买来的东西倒进了那用来做饭的大塑料桶里。
一共两个人根本看不过来,更不用说还是项骜这种专门学过渗透的特战高手去做。
还是在暗处,一直看到他们把这顿饭如往常一样全吃了,这边才放心的离开,在外面悠哉悠哉的等了小半天,然后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帮恶丐们住的那间应该曾经是景区仓库的屋子,接着便看到这一百多号每一个人,都面如死灰,眼睛几乎要爆出眶外,七窍有血水流出来。
不过还没有死,而是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挣扎着,有一些看到有生面孔到来,还在求生欲的支持下徒劳的伸出手,似是要寻求帮助,其中几个症状较轻的甚至还张开嘴,一卡一卡的说着“救救、帮帮”之类的词。
项骜扫视了一圈,一个一个点指,发现去掉前面五个,剩余的138个一个都不少时,把手往后一背,笑道:
“是不是肚子很疼,还喘不上气来?这就对了,因为你们都中毒了。
毒呢,是我下的;算是为了让你们死个明白——你们吃的饭里,被我倒了整整两大罐一共250毫升最高浓度的‘百草枯’。
这毒是一种‘联吡啶杂环化合物’,一旦通过循环系统进入体内,会导致胃穿孔、神经中毒、急性肾功能衰竭、‘肺间质纤维化’等二十多种症状。
然后你们将在无药可救之下最终死于呼吸衰竭。
接下来,你们会慢慢的腐烂在这个无人踏足的地方,若干年以后当又有谁再次承包时说不定会发现,不过到时候早就是一堆枯骨了。
好了,最后在心里念叨两句,如有来世一定要做个好人,否则还会碰到我。”
项骜说完扭头便走,而给这些中毒者讲的那些下场自然不虚,他们谁也跑不了。
行动至此也到了最后一站:直奔口外的“康家门”贼窝。
他退掉那辆黑摩的,又花了三千块钱在租车市场上租了辆到处透风撒气,空调、收音机之类附加功能什么都没有,但可靠性很高的破皮卡车,租期为七天,然后以此为交通工具向着目标进发。
身上的行头也简单的很,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号背包,里面塞着另外三件宝物和乌金铁盒以及等见到“癞颤”会用的东西,右侧则挂着方便左手随时取用的“桑门剑”,外加手机钱包车钥匙,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怎么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大致位置自不用说,而没有带上花子头过来当向导也是为了防止他利用这里的资源反咬一口,所以出于保险起见,自己找来得慢一些但也更安全。
其实如果能明白其中门道,想打听出来一点也不难,毕竟藏着这么个地方不可能没人知道,而真正的难点是在附近肯定布满了“康家门”的眼线,一旦贸然乱问,问不出不说,打草惊蛇暴露身份是肯定的,因此项骜在这里连着住了三天也没开口问任何人哪怕一句关于这个的,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察言观色,看谁有可能是那个合适的突破点。
在加起来几十家的餐馆、旅店、澡堂这些公共场所中悄悄物色,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在他之前,实际上以项骜的观察力已经锁定了不下七八十个高度疑似“康家门”成员的家伙,如果出手去抓绝对一抓一个准,但这帮人警惕性非常高,估计是有什么硬性规定约束着,使他们极少有落单的时候,也从来不走什么暗巷小径这种适合下手的地方,并且还各个腰里揣着随时可以搏命的玩意儿。
硬碰硬的恶斗一场自然不怕,但这不是像上两次那样一个在平房这种密闭环境里,一个在废弃景区这种人迹罕至之地,大街上愣下手,不提前面说的什么打草惊蛇之类,若是引来了公人那才要坏事。
所以项骜一直按兵不动,直至发现了这人;相中他是因为前者发现后者每天都会去附近的一所名为“小雄寺”的庙里上香,当时腹诽果然这等恶棍都要找个宗教信仰来平衡一下缺德事做太多带来的愧疚和恐惧感。
但决定动手的那一天一路跟到里面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这人来拜是“九顶娘娘”,从旁边准备的泥娃娃,还有他每天一炷素香的架势来判断,这很明显是来求子的,看来这厮已经成家不过家中人丁不旺。
这边见状想的是也好,等会儿宰了你也免得让你未出世的娃受早年丧父之苦。
而“拴娃娃”也是整个北冀至京城、津门一带非常流行的习俗,只要想要孩子却不容易的,往往都会来这类地方求神明保佑。
因此“九顶娘娘”的金身塑像在这一片区域也突破了宗教界限,不管是道家的观还是佛门的寺,其中都有位置,以供善男信女们前来朝拜。
项骜这一天也装作香客大摇大摆的进入其中,不过他在大殿中既不上香也不伏于蒲团之上,只是抬眼扫视了一圈位居正中的释迦摩尼、药师佛、阿弥陀佛三尊佛像以及左右两侧尊者造像,然后站在这里静静的等着。
因为那男人要去拜“九顶娘娘”必须穿过这里往后走,等下出来时此地也是必经之处。
果然不多时,对方已经完事准备离开,脸上的表情还是无限的虔诚。
这边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后者扭头一看是个瞪眼能吓死牛的大汉,登时一惊,正要质问“你干什么?!”这会儿,项骜率先开口:
“缘主,我在这里碰见你好几次了,是不是家中有妻不孕?”
男人反应了一下,道:
“现在庙里的神棍骗子越来越多,我这就告诉主持让他叫人把你打出去!”
说着便要强行挣开继续走,可项骜的手一用上力哪里是这家伙能挣得脱的,试了两次都纹丝不动;而这边捏的不松不紧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继续说:
“缘主急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都承认碰见我好几天了,那你肯定也看见我拜老娘娘,当然知道我的所求,所以你能说出这个有什么了不起?”
“嗨,老娘娘管你这事得有个过程,但要交给我,我分分钟给你解决,而我也是看咱俩有缘才截住你的,你可不要错失良机。”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真要喊人了!”
项骜不急不躁,仍自顾自的道:
“你和令夫人始终未能育有一儿半女,我看问题在你身上。你面色黧黑,这明明不冷的天你穿的却比别人厚不少,说明你怕冷,然后每次从老娘娘那边过来,不是扶着腰就是捶着腿,表示着你还有腰膝酸软的症状。
所以看到这里我断定你是肾精亏虚,精子质量很低,这是你目前的病根所在。
并且——”
说到最后这俩字时,这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凑到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的夫妻生活也一定不算和谐吧?”
话罢,音量恢复正常,继续道:
“假设我都说对了,那信我一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