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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随手接过,待看清封皮上的书名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本上书三个大字——《忠臣传》,另一本同样上书三个大字——《佞臣传》。

这还得感谢裴戎的填鸭式辅导,要不然,她也许还认不全书名叻。

这......

忠奸之辨,朝堂之道,裴戎这是要她学这些?

林墨满头问号。

她只想种田,不想当官啊,给她这两本书干啥?

她眨了眨眼,低头看书,抬头看裴戎,又低头看书。

反复几次,仍旧不得要领,被银钱塞满的脑袋瓜终于不堪重负,宕机了。

裴戎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淡淡道,“田间地头翻翻,权当解闷。”

裴戎的指尖轻点茶盏,杯中茶水微微晃动,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林娘子,”他声音温和,抬眼时,眸色清透如镜,“你心思都写在脸上,就像这茶水,一眼就能看透。这些日子,你无意间露出的破绽不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林墨头上。

林墨心头一紧,后背顿时冒出冷汗。

她下意识握紧了书册,指节发白。

她......到底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多少秘密?

林墨盯着水面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原来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在裴戎的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她的目光扫过裴戎修长的脖颈,脑海里飞快计算着下手的可能性。

第一个方案刚成形就被否决——裴家嫡子若是突然横死,必会引来彻查。

第二个方案需要天气配合......

第三个方案......

裴戎只觉得后颈一凉,赶紧又补了一句,“放心,咱们是朋友,我都帮你遮掩过去了。”

她偷瞄了一眼裴戎的神情,见他的眼中并无恶意,反而带着几分关切,便迅速按下了自己的杀心。

果然,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他们只是科技水平落后,不代表他们的脑子不好用。

林墨虽然在末世混了十年,说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懂上层的博弈。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裴戎这样的上位者——真正的聪明人眼里,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更何况,以林墨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这里的科技水平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落后。

至少,冶铁业非常先进,她甚至还见到了高炉,蜂窝煤。

说到底,还是她处事不谨慎,行事不严密的缘故,也怪不得裴戎敏锐。

如今,她跟裴戎总算是友好合作的关系。

与其杀了他,把事情直接做绝,得罪了他的家族,给自己的日后埋下一颗雷。

不如,从裴戎那里直接问出她的疏漏之处,查漏补缺更好。

林墨正在头脑风暴,就见裴戎从案几抽屉取出一张清单,“这些是你平日里需要注意的地方。”

林墨接过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她言行举止中的疏漏,以及改进建议。

她越看越是心惊,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裴戎是站在她这边的。

林墨收好清单,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才行。

啧,聪明人,真可怕!

裴戎又抽出一张身契递给林墨,略长的桃花眼弯成了一轮月牙,笑意盈盈。

“这人叫季全,是个寒门书生,我考校过他的学问,正好能为你解惑。”

他顿了顿,“他身家清白,只是遭了难,又被族人不容,在秦州待不下去了。你将他带走,也算是救人一命。”

“那......谢谢?”林墨接过身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裴戎话音刚落,就见裴莫带着一个素衣青年书生走了进来。

林墨定睛一看,讶然道,“诶,这不是那天一大早儿,跪在郡守府角门外的那个书生么?”

季全进门后纳头便拜,“仆季全,拜见裴大人,见过主家小公子。”

林墨看向裴戎,见他微微颔首,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的季全,温声道,

“季夫子快快请起,既然裴大人说你学问练达,那我的学问之道,就拜托夫子悉心教导了。”

“仆定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教予主家小公子。”

季全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默默退到厅堂的一角站定。

他神色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犹如一根木头桩子。

林墨朝裴戎使了个眼色,冲着季全的方向撇了撇嘴,裴戎抿唇强忍笑意,轻轻颔首。

林墨无奈摊手,行吧,木头桩子就木头桩子吧。

反正,她的小山谷里,什么样式儿的人都有,不差他这一个!

收拾收拾,回家喽!

林墨迅速将一切收拾妥当,赶着骡车,带着季全和九个大大小小的萝卜头,出城直奔码头。

在江面上漂了五日,又走了两日陆路,林墨终于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小山谷。

罩着一层薄雾的山谷映入眼帘,满目苍翠。

林墨深深吸气,草木清香沁入心脾,漂泊多日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几个孩子睁大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小脸上写满惊奇。

她们既想四处张望,又不敢乱动,只好踮起脚尖,来回蹭着地面,始终规规矩矩排着队,用亮晶晶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新家。

季全的目光掠过连绵的田垄、厚重的石墙、远处的山峦......最终落在林墨负手而立的背影上。

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又迅速归于沉寂。

山间薄雾缭绕,层林尽染。

田间豆荚饱满,粟穗低垂,在晨风中泛起层层绿浪。

林墨侧目看向默默跟在身后,存在感极低的季全,不禁摇头轻叹。

这般生机盎然的景致,却未能让季全抬一抬眼皮。

他依旧微垂着头,双手交叠身前,脊背挺直,活像个行走的木头人,连衣袂都不曾随风摆动半分。

林墨不由撇了撇嘴。

这裴戎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一个思维活泛,身段灵活的书生给调教成了这般的木讷模样。

真真是无趣极了。

她正暗自腹诽,忽听得田埂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