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族的思空将军已确认死亡!目前黜逐境内再无鹰族残余势力。”一名光明军将士单膝跪地,低声禀报,语气中透着对上将军的恭敬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坐于木椅上的闻天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似乎毫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战报。
待将士退下,屋内一片寂静。闻天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脸上那片粗糙干裂的肌肤——那里,一直被一块精致的金属面具覆盖着。面具之下的皮肤因曾遭夜玄青的毒药所侵,早已干枯腐坏,如同老树般斑驳龟裂,失去了生气。他的指尖在那片冰冷与灼痛交织的伤疤上轻轻划过,眼神随之变得深沉而幽冷。
那片皮肤,每一次触碰,都是对魔族的刻骨仇恨的唤醒。
然而,数日前,来自明主的亲笔命令却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他心头——命令他不得对即将进入黜逐之地的鹰族再动手。那封信是用牛皮纸写成,字迹沉稳而锋利,落款处的能量印记清晰无误,的确是明主的亲信所带。闻天不敢擅自违令,他反复阅读三遍,确认无误后,只得将自己锁在静室内闭关冥想,硬生生将那沸腾的怒意压了下去,足足用了两日,才从愤怒中平静下来。
可今日这一幕,却让他无法不露出笑意。
他站起身,步出营帐,眺望远方的关口,目光如电,透过风沙望向远处战后的废墟。鹰族居然分为两批从黜逐之地撤离,且后一批竟被调和者亲自率军追杀至死,连思空将军都命丧于此。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魔族与调和者竟在这片土地上先自相残杀了!
“古神在上,竟有这等好事……”闻天低声喃喃,声音低沉带着诡异的喜悦。下一瞬,他仰天狂笑,胸中积压许久的阴郁似乎终于找到宣泄口,笑声如刀锋般刺破沉寂:“调和者和魔族起了冲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笑得畅快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将军!将军!”一名光明军将士气喘吁吁地闯入,显然是情急之下未曾通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脱下面具的闻天脸上时,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
那是一张仿佛从梦魇中走出的面孔,肌肤扭曲干裂,如岩石崩碎,眼角与嘴角甚至还有微微溃烂的痕迹。而此刻,闻天正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看着他。
“你,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闻天缓缓收起笑容,语气阴冷如寒铁。
那名将士顿时脸色煞白,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了地上,声音发颤道:“属下该死……属下惊扰了将军……”
“说吧,什么事?”闻天眯起双眼,面色重新恢复冷峻。
“禀将军,”将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明主传来讯令,问今日黜逐边境之事的详情。”
闻天微微眯眼,沉思片刻,然后缓缓道:“便传回去,就说——调和者与鹰族在黜逐关前发生冲突,死战一场。结果,鹰族败退,思空将军确认阵亡。”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转,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但——此事仍有存疑。据我观察,思空之死……似乎并非单纯战损,而是时叶将军,有意为之。”
“是!属下谨记!”将士颤声回应,连忙退下。
闻天静立在原地,良久未语,面具还未戴回。他缓缓抬手,将面具重新覆上自己那张破碎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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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静静地站在殿内,手中攥着刚从闻天那边送来的战报,眉头微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势诡谲复杂,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这些日子,她一直谨记夜玄青临别前所嘱咐的话,日复一日地沉浸在修炼与冥想中,力图突破那道迟迟无法迈过的瓶颈。可无论她怎样尝试,似乎始终如同被困在一口瓶中,翻涌不出,冲击无果。这种明知不足却又无从突破的无力感,正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绪。
而就在她心烦意乱之际,闻天送来的情报却又在她心中激起了新的波澜。
时叶——鹰族的将军,居然疑似背叛同族、暗中促成思空之死?这等反常之举,必定不只是偶然为之。她多半与什么势力做了交易,而这场交易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大的图谋。
白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情报的边角,眸光渐深。这条线索虽模糊,却足以勾起她心中的警觉与好奇。然而再多的推测也必须暂时搁置,她深知,眼下更要紧的,是将此事亲自禀报白皇。
这一次前往皇殿的路,她走得极慢。自上次与白皇见面以来,已过去了许久,时间的流逝仿佛在她们之间筑起了无形的屏障。而如今再度站在那座恢弘而冷峻的大殿之中,白安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白皇端坐在高台之上,身着素白玄衣,姿态端凝如雪莲盛开。她目光深远,却也锐利,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白安站在她面前,心中升起一丝久违的寒意。
这是曦曦的母亲。曾经在白安眼中温婉端庄的存在,如今却多了一分威严与疏离。两人之间的对话尚未开始,空气中便已经弥漫着一丝压抑与剑拔弩张的气息。
“儿臣见过母亲。”
白安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失警惕。
“起来。”白皇语气平静,看不出情绪,“何事?”
白安站直身子,将闻天所传来的情报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白皇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直到白安说完,她才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冷静,语调如冰霜般从高台上落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
她的声音顿了片刻,目光微微一动,望向殿外飘荡的光线,语气忽然变得深远而锐利:
“我希望,接下来能知晓——时叶的真实身份。”
“母亲认为……她的身份有异?”白安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
白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颔首,似是默认。她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而后缓缓开口:
“如今的我,已是这世间最接近古神的存在。”她轻声道,语气中不乏一种高高在上的笃定与孤傲,“以当前局势而言,真正的转机即将来临,我们必须在近期内迅速恢复力量,整顿内务。我相信,重现光明荣光的那一日——已经不远了。”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却不带一丝温度。
“魔界,一个族群尚且内斗成性,将领背叛、互相倾轧……若连鹰族都如此不堪,那整个魔界,也不过是一个空有其表、外强中干的残破空壳罢了。”
白安沉默片刻,低垂的眼中光影交错。白皇这番话看似冷静自信,却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野心与判断。她在心中反复斟酌,不知白皇这番话究竟有几分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