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冰晶自虚空簌簌凝结,宛如被揉碎的月光,带着冰元素特有的清冽气息,轻盈地掠过了窗棂。
每片雪花都凝着极淡的蓝光,落地时悄然铺展成半透明的绒毯,先落的雪粒托起后至的冰晶,在木屋周围织出了一片莹白的涟漪。
近处的草地最先被覆盖,草尖托起雪花的弧度像是盛着星光的银盏。
这次的冰元素力绵长而温和,雪花落地后并没有融化,而是层层叠叠地攒出了蓬松的厚度。
于是,木台阶的边缘积起蓬松的雪线,檐角垂下的冰棱还未成形,就被新落的雪花裹成柔软的琼枝。
如同一颗巨大的雪景水晶球,这场雪只在以木屋为中心的方圆十丈内纷扬,将炽阳下的纳塔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灼人热气里凝固的青烟,一边是雪光中流转的冷冽雪野。
阿帽的指尖不自觉贴紧窗玻璃,冰凉的触感混着掌心残留的温度,让他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句——“在纳塔的烈日下,摸到雪的温度”。
这家伙真是...
太荒唐了。
陈烬凝出一朵漂亮精致的冰蔷薇递到人偶面前,柔声说道:“倾落,这场雪只会在你说'停'的时候才化掉。”
阿帽指尖轻轻触碰冰蔷薇,冰晶在晨光中碎成星屑,落在他手背上又复凝成细小雪花。
“陈烬,弄出这些,你的能量消耗如何?精神如何?”
“别担心,并无妨碍。”陈烬指尖掠过人偶垂落的发梢,“你知道的,自那以后,我的能量储量涨了一大截,现在已经深不见底了。”
他目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陈烬轻轻拍了拍人偶的肩膀,“倾落,你的幽灵先生有个问题想问你。”
阿帽的指尖扫过窗台上刚落下的雪花,偏头看向他,“什么问题?”
“小少爷觉得纳塔的这场雪怎么样?”陈烬眼含笑意,温和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喜不喜欢呢?
“怎么样?”
阿帽将这个问题在舌尖重复了一遍,随后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炎热的火之国降下了大雪,这场面荒唐得像个童话。”
哪里是待在自己身边不会疯,这家伙分明就是疯不自知,随性得很。
在纳塔这个地方闹出这种动静,也不怕...
算了,反正这疯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胡来了。
理智的疯子知道如何收拾烂摊子,被偏爱的家人只需安心受着便是。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偶在心里唤作疯子的陈烬闻言,偏头望了望窗外的雪景,又重新转头看着自己的家人。
这场雪像童话一样荒唐?
“这样吗?那幽灵先生想要邀请他的小少爷去童话里堆雪人。”
陈烬捧起双手,蓬松的雪团在掌心渐渐成型。
阿帽望着陈烬掌心逐渐成型的雪团,耳尖的薄红尚未褪去,却已被指尖残留的冰凉雪意勾出几分兴致。
“那我们先说好,堆得太丑我要往你领子里塞雪。”
陈烬低笑出声,掌心的雪团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雪人,此时正被风元素力控制着摇摇晃晃地往窗边挪。
看着那小雪人的笨拙动作,阿帽眉梢微挑,忽然伸手拽住陈烬腕子往门外走。
“用元素力作弊算什么本事?”他靴尖踢开门前的积雪,走过小木阶踏入了雪地,“自己动手,幽灵先生。”
幽灵先生似乎没有说谎,当漫天大雪覆盖住纳塔,小少爷觉得自己手中攥着的手腕多了几分暖意。
任由人偶拽着自己踏进积雪,陈烬回眸望了眼二人身后一深一浅的小串足印,略显苍白的唇瓣弯起温柔的弧度。
窗边没被固定的小雪人被风卷着的跳下窗台,“扑通”一声掉进了雪堆,软塌成雪泥,回归了众雪的拥抱。
阿帽踩着积雪回头时,恰好看见了那只小雪人掉下窗台,摔成一滩雪泥的画面。
“幽灵先生,你的雪人没站稳。”阿帽抬眸望向陈烬,指尖蹭过对方腕间凸起的骨节,“它还没学会走路,就先自绝了。”
这家伙明明对元素力的掌控如臂使指...
这用元素力堆起来的雪人,是因为他没用元素力护着才摔散的。
陈烬没有去看那滩雪泥,只是对着望着自己的人偶轻轻笑了笑,“雪人没有自绝,它只是迫不及待地回归了家人的怀抱。”
听见这句话,阿帽思索着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弯腰从雪地里捧起一把雪,双手略微用力,将其捏成了一个雪球。
“家人的怀抱?”阿帽将雪球举到陈烬面前,“那我现在是不是一个把雪球从家人怀抱里抢出来的坏人?”
“当然不是。”
陈烬垂眸望着躺在人偶掌心的雪球,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雪,并未感觉到凉意。
“你只是想给这团雪换个模样,它最终还是会与它的家人团聚。”
声音停顿两秒,想要和家人堆雪人的幽灵先生,望着自己面前双手捧着雪球的漂亮人偶,再次出声,“倾落,陈烬想要和家人一起堆雪人,只用双手、不用元素力的那种。”
声音轻柔,尾音相较于平常,拉长了些、上扬了些。
被捧在手心里的雪球“啪嗒”一声坠地,在雪地上砸出个浅坑,回归了家人的怀抱。
那疑似撒娇的软语调子落入耳中,耳根有些发痒,阿帽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漫进衣领,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掌心残留的雪渍。
什么啊...
“...倾落听见了,撒娇的陈烬小朋友。”
他哄小孩子似的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放柔放软,还带着笑意。
都第二遍说想堆雪人了,这次甚至还撒起了娇,看来是真的很想了...
说完这句话,阿帽便蹲下身体,用双手将松散的雪堆滚成紧实的雪球,指尖在低温里泛起淡粉。
被人偶喊小朋友的陈烬没有吱声,只是挨着家人蹲下身,苍白的指尖戳进松软的雪堆,带起细碎的冰晶。
两人并排蹲在雪地里,晨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在雪面上投下交叠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