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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的朝会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议政殿里,启安帝喝下娄公公端来的汤药,安崇邺跪在他脚边,笔直的背脊明显昭示着他的倔强。

“今日这种事情,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遍。”

少有的怒火展现在他面前,启安帝冷冷看着他,道:“你一贯沉稳,朕才容你展露锋芒,可今日之事,朕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儿臣……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呵……你以为他是谁?堂堂一朝太尉,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论他的罪过,老四啊老四,你已经如此不把朕放到眼里了吗?”

愠怒之下,启安帝抄起桌上的奏折就砸了出去,安崇邺不躲不闪,任由那帝王之威朝自己袭来。

额角擦出一抹薄红,他垂首叩拜:“儿臣只是急于揭露真相,并无越矩之心,还请父皇息怒。”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会不了解?

可正是因为太了解,启安帝才对他的行为更加怀疑。

“朕记得你与许太尉并无恩怨,此前他以权谋私,你权衡利弊之下也只是予以警告,可为何这一次,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让朕也跟着下不来台?”

探究的眼神充满试探,安崇邺握拳,道:“军队为一国基石,儿臣只是见不得他们因一己私欲而视家国安危于不顾。”

指尖敲击在桌面,启安帝匿在阴影里的脸色忽明忽暗,双眸含厉,低沉的声音仿佛裹上了一层冰霜。

“军队是基石,却也是悬在君王头顶上的利箭,谋心者以制衡,掌权者擅谋划,朕教你的帝王心术,你白学了?”

作为上位者,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只单单由着自己的喜怒来决定对错,军队、臣子、百姓,世间种种,是分不开的羁绊,也是相互制衡的枷锁。

上起而下落,掌权者手里的砝码偏向任何一方,都会导致整个天平崩塌,所以,为了维护这种表面上的稳定,他们必须让站在天平上的几方势力相互牵制,使其有所忌惮,亦不敢拔尖冒头,轻易暴露自己企图攀登的野心。

许广儒做了错事又如何,只要他还坐在太尉这个位置上,保持着中立的态度,能与穆骞、季临、闻宿几人达到分别对立、相互牵制的地步,那启安帝就不会轻易动他的地位,让手里天平往任何一方倾斜。

这就是他的帝王心术,为达目的,纵然这条路上铺满了尸山血海,他也不会有丝毫心软,或是退让的可能。

以往安崇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因为他的父皇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之主,所以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有眼前这点是非对错。

但……自从宁绝嘴里说出那句“为官者,是忠于帝王还是忠于百姓”的话,让他不由得深思,为君者,是该忠于权势,还是该无愧于万民呢?

“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可这次不一样,许太尉的手伸到了边疆,若这样都还被糊弄过去,那日后岂非更多人效仿?”

安崇邺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只能婉转提醒:“自从许长羿受伤后,许广儒针对大将军府的手段层出不穷,父皇,您真的相信他现在还是保持中立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启安帝轻蔑的睨着他,不屑道:“不过是棋子一枚,只要能在朕手中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其余的,很重要吗?”

相较于他的那点手段,大将军闻宿半辈子积累的威望,才是他最在意,最该防备的隐患。

说得再明确些,他留着许广儒,就是因为他与闻宿之间的恩恩怨怨,能让他们永远针锋相对,站不到一处去。

如今这朝上,也就这么一个人能绊住闻宿的脚步,所以,他怎么可能杀了许广儒,让大将军无所忌惮呢?

安崇邺早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瞒着启安帝,直接在百官面前揭露许广儒的所作所为,但他终究还是准备不足,也没料到启安帝会不顾非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行保下许广儒,将一切大事化了,轻轻抹去。

跨出议政殿的大门,他脚步沉重,满怀心事的望向天边逐渐压过来的阴云。

是非不重要,对错不重要,唯有利之一字,谁都舍不下。

当圣旨传到监察司时,宁绝正陪同项武记完了元尚书的口供,送走宣旨大臣后,他们亲自送元鹄出了监察司大门。

元宵驾着马车等在外面,看到人出来后,他立马上前,先是唤了声“父亲”,跟项武打完招呼后,看向宁绝。

“宁大人,多谢。”

谢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下官分内之事,大公子无须道谢。”

稍稍颔首,宁绝对元鹄道:“此事未有结果,若真相一直不明,难保朝中不会有人搅浑水,尚书大人,若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的,还请告知一二。”

元鹄点了点头,眼里对少年的欣赏未加掩饰:“待此间事了,本官会在府中设宴,两位大人届时若得空,不妨一同前来聚聚。”

项、宁二人对视一眼,前者语钝,便由宁绝代为答道:“大人盛情,我等却之不恭,定当如期到访。”

得到满意的答案,元鹄笑笑不再开口,转身走下石阶,搭着家丁的手上了马车后,留下元宵与二人告辞。

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递到项武面前,元宵道:“两位大人,这是有关于沙洲军械和粮草被替换的记录,虽然原本已经呈到殿前,但好在温大人提前誊抄了一分,如今案子在你们手中,那想必这东西对你们来说也会有点用处。”

明黄的折子厚厚一本,项武接过,打开草草扫过一眼,瞬间,那耸立的眉峰便皱成了好几层。

宁绝偏头看过去,纵然已从元鹄口中得到消息,可亲眼看到那一笔笔记录时,他心中还是不免有所触动。

几千石的粮草,启安帝看完居然还能无动于衷,真不知道他是太过重视许太尉,还是过分轻贱边疆的将军士卒,没把他们当人看呢?

“多谢大公子,只是陛下已对此事做了决断,我等纵有异议,怕也是不能再细查下去了。”

“以许太尉的为人,他瞒着陛下的事绝不可能只有一件,即便现在奈何不了他,待有朝一日,他露出马脚,那这些东西,都能成为了结他的项上铡刀……”

所以,这些罪证并非无用,只是时机未到,还须等待罢了。

宁绝点了点头:“大公子所言有理,是下官急躁了。”

元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叹道:“许太尉睚眦必报,你在这件事上得罪了他,免不了日后被刁难,宁绝,我虽没有官身,可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尽管来尚书府找我。”

虽是他分内之事,可元宵记住了这份恩情,如果宁绝因此遭难,他尚书府也不会袖手旁观。

少年是重情重义之人,宁绝笑笑也没有推拒,拱手道了谢后,又寒暄几句,才陪同项武目送父子俩慢慢驾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