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低下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几欲溢出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她眉梢微动,唇角轻扬,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脆弱不过是错觉。
“无妨。”她笑了,语气重新挂上那副看似轻描淡写的潇洒。
“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只是麻烦你们陪我提心吊胆…”
笑意却没进眼里,反而带着一丝凛冽与自嘲。
“此时与女帝撕破脸,不是良策。我虽已明言拒绝,但以她的心性,不会轻易罢手…”
她轻叹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深沉,“只怕,她会换种方式,达成她的目的。未来我们只能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云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一人可敌万军的镇国大将,眼神坚毅,步步为营
“我会提前与花不染和丞商他们打好招呼,多做几手准备……到时候若朱雀国内生变,至少我们不至于手足无措。”
话落,院中一片寂静。
白山元君静静看着她,眸光深邃如夜。
他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一向如此,不多话,不挽留,也不干涉。
但那份沉默,却沉得叫人心颤。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一潭无风的湖水,平静得叫人难受。
云起垂了垂眼睫,她知道,白山元君不喜欢纠缠。
所以说完正事,她仿佛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她起身,动作干脆利落,语气一如往常清冷
“师父,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不快,却带着几分果决。
她刚走到门口,背后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
“纳兰云起——”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云起脚步一顿。
风穿过竹影,拂乱她鬓边的几缕碎发,吹动衣角。
她却没有回头。
站在门前的她,像极了一尊将要被夜色吞没的孤影,背影挺拔,仿佛不动如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口,有多乱,多疼。
白山元君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动了动,眼神里翻涌着一瞬难得的挣扎。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终究,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低声道,嗓音依旧平静,不含波澜
“时间不多了,后面修炼……要更加严格了。”
“希望你吃得消。”
最后这句,微微停顿,语气带着点深意…
像是替代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希望你吃得消战事的压力,吃得消朝堂的阴谋,吃得消这份爱而不得的…情感。
云起站在原地,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终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没有回头。
下一瞬,她迈步走出门外,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风起月落的长廊尽头。
白山元君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已与夜色化为一体,成了庭中一尊不语的雕像。
他看着门外,眼底仿佛藏着千万句从未出口的话,终究,只是沉默吞咽。
云起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月色已沉,夜风吹过窗扉,吹得纸灯轻晃。
她疲惫至极,连衣裳都没脱,便一头栽进床榻,闭上眼,心思却久久无法平息。
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安安稳稳、实实在在地睡一觉。
可这觉,终究是睡不安稳的。
朦胧之中,她隐约听见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谁在指尖敲打着她的神经。
然后……风,带着一种诡异的凉意,从门缝钻了进来,冷得像是地下的死气。
“咔——”灯芯忽地一颤,火光跳了跳,瞬间熄灭。
黑暗,毫无预兆地吞噬了整个房间。
一切安静得诡异。云起平稳的呼吸声仍然在继续,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一抹突如其来的异动。
可就在此刻,一道模糊的黑影,如烟似雾般从门缝滑入,悄无声息。
那身形诡异,几乎没有重量,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床榻前。
寒光一闪………
一柄利刃高高举起,银光斜映在云起的面容上,冷意逼人。
下一瞬——那刀猛地朝她心口刺下!
“铛——!”
几乎在刀尖即将刺下来的瞬间,云起猛地睁开眼!
她眼神冷冽如刀,一把从枕下抽出白魁刃,侧身翻滚,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致命一击!
她没有惊慌,反而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手中长刃反手横斩,火星四溅!
床榻的木架,随着两人打斗,应声碎裂。
云起顺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房间昏暗,她眯眼打量。
面前的确是个人影,却又不像人。
他手执一柄短匕,动作疯狂,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快狠准。
云起迎击之中引着他后退,那人影也如鬼魅般紧追不舍,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两人移动到了门边,随着云起一个躲闪朝外撞去。
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两人冲进了院子。
月光如刀般泼洒下来,云起目光一扫,这才看清,不禁心头一沉。
那不是活人。
那东西,比寻常壮汉更高更宽,面无表情,皮肤隐隐泛着病态的焦黄,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牛皮纸。
眼神呆滞,毫无生气,却死死盯着她,像是饿狼盯住了猎物。
她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羌狼秘术炼制的“行尸傀”,专杀目标、永不停止。它没有神志,没有情感,只知杀戮。
“又来这一套……”云起眯了眯眼,咬牙冷笑,“还真是,死性不改。”
说罢,她提剑便迎了上去!
白魁刃在夜色中挥出一道银色弧光,云起身法灵巧,连出数招,刀刀精准地斩向傀儡四肢关节。
“哧——!”
利刃划破皮肉,傀儡胸口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深可见骨!
可她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猛地感受到一股异样!
那伤口,竟然转瞬间便愈合了。
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重生、闭合!
“……自愈?”云起眼神一凛,心头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傀儡毫发无伤地再次朝她扑来,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里,是死一般的执着。
云起听白山元君说过,这种“行尸傀”。
将尸身用灵虫灌注,日日以药养之,皮肉刀枪不入,断肢可生,体内无魂无魄,唯命是从,专为杀人而生!
“看来,我一天不死,大祭司一天难安啊……”云起冷笑一声,身形一闪,险险避开一记直刺。
“但可惜,哥也不是完全的废物,让你尝尝我新学的招式!”
她脚下一点,猛地跃至屋檐,一翻手收起白魁刃,另一只手掌间,竟出现了一枚淡金色的符印——!
“烈火破邪符!”
云起二话不说,咬破指尖,鲜血点在符印之上!
符纸陡然燃起烈焰,灼灼如日!
她单手掐诀,猛地一甩,那张符像是被风卷起的烈日,轰然贴在傀儡胸口!
“——破!!”
一声爆响!火光四溅!
傀儡的胸膛炸出一个焦黑的大洞,剧烈晃动了一下,竟踉跄着后退两步!
云起趁机冲上,一刀从下颌直劈而下!
“咔嚓!”
傀儡半边脑袋直接裂开,像破布娃娃一样摇摇欲坠,终于轰然倒地!
可她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身后一阵诡异的摩擦声……
“滋滋——滋滋——”
云起猛地转头——
地上那具焦黑的傀儡,竟又动了!
“……我艹!这样还不死?”
她眼神骤变,身形再度后跃,冷汗从额头滑落。
“妈的。”云起低声咒骂,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这阎邩整的东西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你踏马真当老娘是软柿子?!”
她一抬手,火行之力汇聚升格,掌心开始隐隐发烫…
她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动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