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离开白虎国皇城，她一人一骑，披着黑色的披风。
快马加鞭冲出城门，背后是城楼沉默的影子和渐渐远去的宫墙。
出了城，她在集市前短暂停留，翻身下马，买了些干粮与水囊。
摊主手脚麻利，云起正掏钱，却听到旁边两个商贩低声窃语
“听说了吗？玄武国出大事了，现在可谓乱成一锅粥了…”
“你小声点，听说老皇帝魔怔了残暴异常，底下的几个王爷不堪受辱，已经联手造反，不用多久就要打到皇城了……”
她指尖一顿，目光瞬间阴沉了几分。
眉宇微蹙，像是冰霜压枝，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没再多言，买完东西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直奔白虎国的边境。
边境外荒风如刃，烈焰军旗帜未撤，依旧在原地驻扎。营帐整肃，刀枪如林。
锦一和萧泊眼尖，早就冲出营门迎了上来。
“将军！”两人齐声叫道。
云起下马，脚还未站稳，萧泊便急切道
“你耽搁了好几日，军中上下都在担心，怕你在白虎宫中遭了算计！”
云起安抚般一笑说道
“没事！我还好，受了点小伤，在宫中休养了一下！”
锦一和萧泊神色都是一怔，受伤？他们那日逼宫后直到撤兵时，将军都没受伤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起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摆了摆手
“别纠结这些了，走吧，启程回宫！”
锦一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又朝她身后看了看，低声问道
“将军，白山元君呢？为何不见他一同回来？”
云起垂眸，轻轻叹了口气，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淡淡说
“他有些私事要处理，几日后会自行归队。”
锦一欲言又止，却也没再追问。
可目光还是朝着云起来时的方向看了几眼…
云起眼中那一丝掩不住的忧虑，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沉重。
回到朱雀国，日头西斜，云起一刻不停地奔向军营。
远远的，她就望见校场之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方南修。
他仍戴着那副冷铁面具，站在演武场边，目光凌厉的盯着众将士，像一座石雕，纹丝不动。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毫不顾忌四周将士投来的震惊目光，低声道
“跟我来！”
方南修愣了一瞬，还未回话，整个人就被她一把拽进了不远处的大帐中。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议论。
军帐落帘，风声止。
云起脸上的焦躁与担忧再也藏不住，她看着方南修，语气带着压迫感
“玄武国的事，你听说了吗？”
方南修缓缓摘下面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出些疲惫与沉思，他抬眸，眼神沉如寒潭
“……你指的是，皇城之变？”
云起一愣，眸光微敛。
看来方南修比自己更关注玄武国的动荡，那双沉如深潭的眼，藏着翻滚的痛苦和压抑的悔意。
他那冷峻的面庞此刻却仿佛覆上了一层浓雾，静默得令人窒息。
玄天帝疯魔已久，四海皆知——那是长生石带来的异变，也是方南修曾一手带回的祸根。
他一身忠骨，一生浴血，却被打成了逆臣，背负谋反之罪。
如今流亡在外，家破人亡，故土也即将沦陷。
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云起看着他心口微沉，低声问道：
“你要回去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南修眉峰紧锁，沉声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去。又能以什么身份回去？我不是玄武的将军了，我是一个罪臣，一个通缉犯，我一人回去——能做什么？”
他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划过心头，鲜血直流，疼得沉默都开始发抖。
云起没有立刻回应，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可她已经掺和了太多别国的恩怨。
他帮了丞商和花不染，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说是一种交易和互相利用。
但她自己很清楚，她也承担了很多的风险。
朱雀国的女帝本就多疑，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与青龙国、白虎国争端不断。
莫名其妙的又掺和到了玄武国的事情…
她如今前要防范女帝的猜忌、后要提防阎邩的暗害……
她自己都诸多身不由己，哪还有余力再去插手玄武国的事…？
她不是救世主，她也不是圣母。
可她看着方南修那双藏着汹涌暗流的眼睛，心头还是隐隐有些同情…
这个男人……这副孤身而立、背负深渊的模样，让人不忍。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却铿锵
“方南修，你不是阎邩预言里的五人之一。你虽然因为长生石的牵连、家国被毁，将军府被灭……与阎邩有无法跨越的仇怨，但你现在真正想做的，不是复仇吧？”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想救他，对吗？你想救玄天帝——那个你曾誓死效忠、现在疯魔沉沦的君王。那个岌岌可危的朝廷…对吗？”
“因为你觉得，是你害了他，是你带回了长生石，是你引发了这一切……如果不回去，你会愧疚一生…”
方南修看着云起，没说话 可每个字他都无法反驳！
方南修半晌才幽幽开口
“但是…你需要我…”
帐中一片寂静。
他们似乎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方南修眼中是痛苦和不舍，嘴角颤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像是在沉思，像是在挣扎。
“阎邩的难对付我们都清楚…我说过大战来了，我会护你周全，你救过我一命…这是我欠你的！”
云起轻笑了一声，几分洒脱和释怀
“方南修，你之前帮我潜入羌狼族探查信息，又帮我练了这么久的兵，算是两清了…你不必觉得亏欠…”
方南修沉默，并没有因为云起的话，轻松一分，而是目光深沉似潭。
他静静地站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沉默的长枪插在风里。
他没有动，但眼角那条细不可见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的手缓缓抬起，又缓缓落下，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在最后一刻放弃。
指尖僵硬地蜷着，骨节泛白，掌心微微颤着，仿佛藏着一句咽不下、说不出口的痛。
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因为痴情蛊的原因，可他对离央的在意，早已融入了骨血。
离央与阎邩一战，危机四伏，生死难料，他在这种时刻…
无论家国大义，还是心爱的女人，哪一个选择都让他痛不欲生！
他眉头紧锁，像两道深深的沟壑，刻在额间，皱得死死的，怎么也舒不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像灌了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