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琴音方歇。
末年抬起纤长清隽的眉眼,向女帝恭敬一礼,神情谦和,眸光却如湖面寒霜般平静无波。
随着他缓缓退下,殿中又起丝竹,但云起的心神已不在宴上。
她眼神灼灼,牢牢锁住那人修长的背影。
那个肩线,那个动作,甚至那弹琴时指尖颤动的微幅频率,全都熟悉得令人心悸。
“不可能……那就是齐玉!”
她在心底低喃,眼神一瞬凌厉……
他昔日的温文清俊,曾夜半为她熬汤、为她揉肩…那些不会是假的!
云起强行掩埋那些往事,却似乎从未放下。
她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终是借着一个“如厕”的借口,快步离席而出,趁夜色掩映溜出宫门。
远处,一道白影隐入深宫的蜿蜒回廊。
云起脚步如飞,利落无声,像只猎豹,死死盯住猎物不放。
眼见那人被一名宫人带着拐入一处偏殿侧门,那宫人小声叮嘱
“末年公子,顺着此处一路向南便可出宫,务必切记不可乱行。”
两人作揖,宫人转身离去。
末年独自一人沿宫道向外走。
突然!
“唰——!”
一只手猛地从暗影中伸出,重重钳住他的手腕,他惊呼未出,整个人已被拽进廊下阴影里。他刚要挣扎,便对上一双金棕色的兽瞳。
云起双目怒睁,咬牙切齿,声音低冷如冰
“齐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毕,白纱一扯.....
面纱落下,月光下,那张脸赫然显露。
云起呼吸顿滞,双目蓦然收紧,心头宛若被利刃剜了一刀。
“……不是?”
他的眉眼之间的确与齐玉八分相似,甚至连睫毛的弧度都惊人相近,但终究不是。
不是他。不是齐玉。
她僵在原地,血液凝固,喉咙像被火灼
“我真的……认错了?”
她怔怔地松开手,猛地后退一步,身体都似乎少了支撑,低声呢喃
“抱歉……末年公子,我失礼了。”
她没等那男子开口,转身就走,像是逃离一场幻梦,像是将自己的心狠命甩开。
白衣男子立在原地,半晌无言,半天才回过神来。
直到那一地白纱,他才颤着手将其拾起,重新掩住脸庞。
他的手背上,微不可见地,因为紧张崩出青筋。
额上汗珠滚落,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压下了什么心事,缓缓地离开。
宫灯如豆,珠帘微晃,云起回到自己的座席。
众人手中金盏翻飞,唇角都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欢声笑语如潮水,她却像沉在水底,眼神空洞,心绪翻涌如墨。
云起有些失魂落魄,她对于周遭的热闹已然充耳不闻,有同僚满面酒气的过来与云起喝酒。
她不说话,也不拒绝,一杯一杯的下肚,酒入愁肠,只觉更愁。
她喝得凶,像是在与什么对赌,来者不拒,醉意一层叠一层,像雪堆压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宫宴,又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
只记得马车停下时,夜风一吹,她脚步一踉跄,人已经站在将军府门口。
脚步却仿佛不受控制,跌跌撞撞走向醉仙斋。
明明知道这时候白山元君早该就寝,她却像疯了一样,抬脚一踹。
“砰”的一声,门扉碎裂,木屑纷飞。
闰叶和青禾吓得魂都飞了,裹着外衣就冲出来。
看到云起醉眼迷离,气息浓烈,一副下一秒就要把天掀了的架势,连忙扶住她。
“将军您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
她没说话,眼神冷得像刀,直直盯着那扇关着的房门。
“白山元君呢?”她低喃,“我要见他。”
青禾脸都白了
“他……他在屋里,已经歇下了。要不……将军您明天……”
“滚出去。”云起手一指,声音压得低却冷得刺骨,“谁都不许进来。”
话音落下,她推门而入,踉跄的脚步却带着某种坚定。
白山元君早已被吵醒,坐起身,一手撑着床榻,眉头紧锁。
灯影斜照,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他语气不善
“你半夜在这耍什么酒疯?”
话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云起扑倒。
她的气息灼热,眼神却迷离得像陷在雾里,手指冰凉地掠过他的脸,唇也覆了上来。
他还未回神,就被她一手揽住腰,一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云起!”他一把推开她,怒火直冲眉梢,“你疯了吗?!”
但他声音却在下一刻卡住了。
她哭了。
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砸在他脸上,温热而刺痛。
“师父……”她声音像是从破碎的心里挤出来,“我在宫里……好像看见齐玉了……他成了魏成安的人!”
“可是我认错了人……我总是认错人……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得不到。”
“我喜欢齐玉,他莫名其妙地走了。”
她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深邃如古井,声音像破裂的瓷
“我喜欢你……”
她目光带着几分醉意,却意外地清明
“可你……你却避我如蛇蝎。”
白山元君喉结滚动,手僵在半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起歪歪斜斜地笑着,却像裂开的风筝,在…一点点坠落。
白山元君面沉如水,眉心紧蹙,却又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盯着云起。
仿佛她只是个闹事的孩童,发酒疯的疯子,可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酸涩……
云起整个人压着他,身体软得像水,整张脸就埋在他颈窝处,胡乱地蹭着。
带着醉意的热气喷洒在他耳根,像是火一样一寸一寸地灼烧着他的理智。
“你之前一番话说得倒是轻巧,你完成任务,你就离开!!你有一日走了,从此两不相见,全当从未出现过………那你可曾想过,我呢?我忘了你又需要多久?”
她喃喃,声音沙哑得撕裂
“我又该怎么忘了你?”
白山元君身体一僵,喉结狠狠滚了下去。
他咬紧牙关,一手按住云起乱动的手,另一手撑住她的后背,怕她摔了、怕她疼、怕她醒了后再哭得比现在还狼狈。
“云起,别闹了,你醉了。”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风掠过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