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迫被关在家的徐钰就那么郁郁寡欢地在自己房间里待了三天。
在此期间,除了解决吃饭去卫生间这些生理需求外,徐钰基本上就没怎么走出过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的原因,穆萱自从那天着急离开之后至今也没有音讯。
眼看徐钰的精神愈发低沉,一直试图在用自己方式开导对方却没什么效果的徐涛不禁也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小钰。”
考虑到这段时间徐钰依旧处于低血压的状态,徐涛特地等到了近十一点才轻轻叩响了徐钰的房门。
“睡醒了吗?我进来了。”
在推门进屋之后,徐涛便看见了正躺在床上怔怔盯着路卡利欧留下的精灵蛋出神的小姑娘。
看见对方的状态后,徐涛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徐钰的秉性,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顾,早就骑着那头喷火龙连夜溜走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小丫头,现在之所以会这么听话,恐怕是她自己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在想明白了这点之后,徐涛缓缓坐在了徐钰床的一角上,刚要背朝着对方说一些诱导沟通的话时,却是听到小姑娘那有些含糊软糯的声音。
“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你….”
“什么?”
徐涛扭过头,望向那个只把话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的娇小身躯,却只看见对方已经把头缩回了被子里,直接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在见到自家女儿又一次进入到封闭状态后,徐涛便知道今天的沟通恐怕也要就此告吹了,于是在朝着守在角落里的仙子伊布微微点了下头,轻轻说了声:“我先去弄些吃的,等做好了我再来叫你”后,便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在听到那清脆却细微的锁舍入槽声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徐钰这才缓缓从被子里将头露了出来。
这两天宅在家里,她终于在精神和身体双层面上迎来了休息。
可随着她真正静下心试图去梳理一下近期碰到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她竟然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来前世自己所养的那只宠物猫叫什么了…
为了能让徐钰呼吸到新鲜空气而被徐涛故意打开的窗户缝隙正不断向里面吹来冰凉的微风,此刻却远不及心底那股骤然升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懊悔与不甘的浪潮尚未退去,徐钰的思绪却如同卡顿的录像带,在继续试图回忆某个前世微不足道的细节时———也许是大学宿舍窗外那棵银杏树秋天的颜色,也许是第一次打工领薪水时买的廉价蛋糕的味道———猛地断裂了。
一片空白。
她不死心,像溺水者抓住稻草,拼命在记忆的深渊里打捞:高中班主任的名字?老家巷口早餐铺的招牌?甚至……甚至母亲在她幼时哼唱过的那首摇篮曲的旋律?
模糊、残缺、就如同被一个橡皮擦给粗暴抹去的铅笔画。
有些轮廓还在,细节却湮灭无踪。更可怕的是,她像一个急疯了的档案管理员,不停地去柜子里疯狂翻动那些名为“记忆”的文档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确定这些记忆是何时消失的。
是从古代回来后,迎战帕路奇亚前后?破格战?在长菱山?或者是伊裴尔塔尔事件?还是前两天的公园?或者…更早???
那原因呢??
是魂印燃烧灵魂的代价?是学院事件里怨灵布下那个阵法的影响?还是赝品事件中遭受的精神冲击?
还是……这具身体本身,开始排斥她这个“外来”的灵魂?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本就混乱不堪的脑中炸开!
“现在的我……我还是‘我’吗?”
“如果记忆继续消失……我会不会……彻底忘了‘前世’的我?忘了自己曾经是谁?”
“那剩下的是什么?一个占据着‘徐钰’身体的……孤魂野鬼?”
那现在的她……还算是徐涛和穆萱的女儿吗?他们爱护的、担心的,是他们真正的骨肉,还是一个窃据了这具身体的……冒牌货…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疯狂滋长,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因低血压带来的虚弱眩晕,此刻被这灵魂层面的巨大恐惧彻底淹没。
她猛地抬起头,昏暗光线中,梳妆镜映出一张苍白、惊慌、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异常陌生的脸———那是“徐钰”的脸。
“这是我吗?”
一个声音在心底发出沉重的质问。
手指颤抖着抚上脸颊的轮廓,冰冷的触感无法带来丝毫真实感。巨大的荒谬感和疏离感攫住了她。
她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连构成“自我”根基的记忆都在无声无息地崩塌、流失,那她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如果父母知道……知道他们捧在手心、严厉管教、甚至为了保护不惜强行关在家里的女儿,内里可能是一个正在消散的、连自己都搞不清是谁的“异端”灵魂……
他们会怎样?是恐惧?是憎恶?还是会彻底崩溃?
“不……不要……”
徐钰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气音,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低血压发作都要厉害。她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掐入发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些珍贵的碎片从灵魂的裂缝中流逝。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如同最浓重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她不再是懊悔无法远行,而是恐惧自己正在从“存在”的根基上……无声地溶解。
这扇关上的门,仿佛隔绝的不仅是自由,更是她与“自我”、与“真实”的最后联系。
也正当徐钰眼眸中最后一丝微光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般渐渐熄灭之时,她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急躁地震动起来…
“滴铃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