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阮老爷子的住处。
檀香在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起,阮老爷子正在挥毫泼墨。
宣纸上的“静”字刚写到最后一笔。
管家捧着电话快步进来:
“老爷,周家来电话。”
阮老爷子笔锋一顿,最后一捺顿时力透纸背。
他接过电话,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
“周兄,稀客啊。”
电话那头传来周老爷子压抑的喘息:
“阮世昌!我孙子周永坤被你手下的人带走了。”
“快叫你手下的狗苏泽放了我孙子!”
嘭——!
紫砂壶突然重重磕在黄花梨案几上。
阮老爷子抚摸着案头那尊青铜貔貅,
语气陡然转冷:
“第一,苏泽是我阮氏集团的合伙人,不是狗。”
窗外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还有注意你的语气,你孙子在码头私运军火的照片,很快就会出现在官方的办公桌上。”
“另外....老周啊。”
说到此阮老爷子忽然咳嗽了两句。
秘书见状连忙递上参茶,
“我记得原来我跑到这边做生意的时候,你老周自恃是地头蛇,没少找过我的麻烦,你派人查我漕运账目的事,真当我老糊涂了?”
茶盏盖碗清脆的碰撞声中,
阮老爷子踱到博古架前,指尖抚过一尊残缺的唐三彩马。
“最后.....”
他突然抓起马俑砸向地面,
“二十年前你断我漕运航线时,可没讲过情面!”
瓷片飞溅中,电话里传来周老爷子急促的喘息。
“周兄,你在深市经营三十年,确实算个人物。”
说到此。
檀香缭绕的茶室内,阮老爷子用茶夹缓缓转动着紫砂壶。
壶身上的龙纹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他抬眼看向对面面色铁青的周老爷子,忽然轻笑一声:
茶汤注入冰裂纹瓷杯的声响清脆如铃。
“但放眼整个龙国——”
阮老爷子突然将茶杯重重顿在案几上,
茶水溅出几滴在周老爷子手背,
“你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周老爷子手背青筋暴起,却不敢擦拭滚烫的茶渍:
“阮世昌!你别太过分!”
“过分?”阮老爷子从黄花梨矮柜取出一份烫金文件,
“上个月龙国商部文件,你周家申报的南沙项目被谁截胡了?”
指尖轻点文件末尾的钢印,
“看清楚,燕京林家的印章。”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知道为什么吗?”
阮老爷子忽然扯开自己的唐装领口,
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弹痕,
“二十年前我给林老挡过枪的时候,你还在码头收保护费呢!”
周老爷子猛地站起,蟒纹手杖撞翻了茶盘:
“你...!”
“坐下!”阮老爷子突然暴喝,声如洪钟震得梁木簌簌落灰,“
龙国商界这盘棋,燕京才是执棋人!”
他甩出一张照片,上面是苏泽与某位中山装老者在钓鱼台的合影,
“知道这位是谁吗?林老的贴身秘书!”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琉璃瓦上,阮老爷子忽然压低声音:
“你以为苏泽凭什么敢动你孙子?”
枯瘦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林”字,
“没有这位点头,深市警备区会配合演戏?”
周老爷子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青花瓷瓶。
瓷片碎裂声中,阮老爷子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
“要不再打个电话问问?你那个在省厅当副厅长的女婿...”
他故意拉长声调,
阮老爷子弯腰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对着阳光眯起眼睛:
“现在应该正在接受纪委谈话。”
暴雨如注,周老爷子瘫坐在太师椅上,蟒纹手杖“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阮老爷子俯身捡起手杖,轻轻搁在他膝头:
“老周啊,时代变了。”
转身时唐装下摆扫过满地瓷片,
“在龙国这片天底下,要学会低头。”
茶室门关上的瞬间,一道闪电劈亮窗外“精忠报国”的匾额,
金漆大字在雨幕中熠熠生辉。
周老爷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太师椅扶手,青筋在苍老的皮肤下如蚯蚓般蠕动。
窗外暴雨未歇,雨滴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
“最后.......”
阮老爷子忽然轻笑道,
“现在是你求我,记得用'请'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终于传来周老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阮世昌...请你高抬贵手。”
“这才对嘛。”
阮老爷子把瓷片丢进废纸篓,重新提笔蘸墨,
“如果你想明白了的话,明天上午十点,带着股权转让书来听雨轩。”
他忽然压低声音,
“记得穿体面点,要拍照见报的。”
挂断电话后。
秘书刚走上来。
便发现发现老爷子的拇指正摩挲着手机里苏泽的号码,
屏幕上还沾着方才砸瓷器时溅到的茶渍。
“阮老,是准备打苏先生的电话了吗?” 秘书缓缓开口询问。
对此。
阮老对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摇头:
“静字写坏了。”
突然将整张宣纸揉成一团,
“也罢,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 ...
而当周老爷子通完话的半个小时过后。
周家当中。
“爸!难道就这么算了?!”
周世雄一脚踹翻红木茶几,茶具碎了一地,
“小坤现在生死未卜,您就眼睁睁看着阮家骑到我们头上?!”
老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扫过墙上那幅“周氏家训”的匾额。
金漆早已斑驳,就像此刻他摇摇欲坠的权威。
“调人?”周老爷子突然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你准备调谁?城南阿彪?还是码头老鬼?”
龙头拐杖重重杵地,
“那些混混能挡得住国安委的调查组?!”
周世雄脸色铁青,一把扯开西装领口:
“我在特警署还有兄弟!只要——”
“闭嘴!”
周老爷子突然暴起,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巴掌将儿子扇得踉跄后退。
“你那个兄弟现在自身难保!”
很快。
周老爷子拿出一份文件,
“看看!省纪委半小时前下的令!”
文件飘落在地,周世雄弯腰去捡时,突然发现父亲的手在发抖。
这个在深市叱咤半世纪的枭雄,此刻竟连一张纸都拿不稳。
“爸……”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二十三条走私记录,五亿境外黑钱……”
周老爷子颓然坐回太师椅,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阮世昌手里捏着的,是能让我们周家灭门的把柄。”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周老爷子沟壑纵横的脸。
一滴混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滚落,
砸在青石地板上碎成八瓣。
周世雄却突然狞笑起来:
“那就鱼死网破!”
他掏出手机,“我让阿强带人炸了阮家码头!”
“逆子!”
周老爷子抓起砚台砸去,墨汁泼了儿子满脸,
“你想让周家绝后吗?!”
但周世雄已经拨通电话:
“动手!按第三套方案!”
他抹了把脸上的墨汁,眼神疯狂,
“苏泽要敢动小坤一根手指,我就要把阮家和苏泽的人绑在一起丢进海里!”
周老爷子浑身剧震,拐杖“当啷”落地。
他望着儿子冲出大门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白的手帕上瞬间洇开大片鲜红。
“老爷!”
老管家慌忙上前。
老人却推开他,颤抖着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里。
年幼的周永坤正骑在他脖子上笑得灿烂。
旋即默默叹息。
“我到底是怎么教出了那么狂妄,目中无人的后代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