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幻曜辰并未一直待在指挥所内。
他信步走出了略显压抑的指挥所,融入了前哨站略显嘈杂却充满生机的街道。
雨水过后,空气清新了许多,混合着泥土、金属和一丝胶质特有的气味。
人们脸上带着忙碌和疲惫,却也多了一丝久违的希望。
他的目光掠过街道两旁。这里确实与旧时代的城市截然不同,建筑粗糙实用,但功能齐全。
很快,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家 挂着用废弃齿轮和荧光管拼凑出“百变衣阁”字样招牌的店铺上。
店铺门口,甚至还立着一个画着各种胶兽人轮廓、展示不同款式的简易广告牌。
(专门为胶兽人服务的服装店?这在前纪元…简直是天方夜谭。)
幻曜辰心中微动,迈步走了进去。
店铺内部空间不大,挂满了各种材质、各种风格的服装。
有用耐磨帆布和皮革拼接的工装,有带有弹性纤维、适合身体部分胶质化的休闲服,甚至还有几件用料考究、带着些许旧时代贵族服饰影子的“正装”。
店主是一个手臂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胶兽人老者,正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针线缝补着一件衣服。
看到幻曜辰进来,老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客人需要点什么?随便看,都可以试。”
幻曜辰微微颔首,目光在衣架上扫过。他随手拿起一件 深灰色为主调、带有暗红色纹路、材质挺括中带着弹性的立领长款外套。
款式简洁利落,既不失威严,又不会过于拘束,适合活动。
他走进简陋的试衣间,换下了之前那套略显破损的旧作战服。
当他穿着新外套走出来时,连那店主老者眼前都亮了一下。
“合身,真合身!”老者赞叹道,“客人气质不凡,这衣服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幻曜辰看向墙上一面模糊的金属镜。
镜中,黑色的身躯,配上这身剪裁得体的深灰外套,确实少了几分之前的野性不羁,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熔金的瞳孔在暗色衣领的映衬下,更显深邃。
他支付了几枚品质不错的胶骸,在老者连声的道谢中,走出了店铺。
走在依旧喧嚣的街道上,感受着新衣服贴合身体的触感,幻曜辰的心绪,却有些飘远。
(这一切,在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他还是一个普通初中生的年代,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功课和考试。
然后…是胶质初现,成立星夜小队…加入胶神会,成为“辰十年”,…再到三年前的陨石天降,帝国崩塌,生死一线…
(从最初懵懂无知的少年,到如今手握力量、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领主级…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见证了太多的变迁…)
他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弧度。
(这世道,变得太快,也太可笑。曾经势同水火的种族,如今为了生存不得不抱团取暖;曾经辉煌的帝国,转瞬即成废墟;曾经珍视的一切,可能眨眼间就面目全非…)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投向指挥所旁边那栋临时分配给星夜小队休息的矮楼时,眼神中的那丝嘲讽和沧桑,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欣慰。
(不过…能再次看到他们…真好。)
(星昴月,虎昭,无锡,久绮梦…还有小夜…)
(不再是记忆中需要他时刻操心、遮风挡雨的队员,而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敢算计“前辈”的合格战士了。)
(尤其是星昴月…这小子,虽然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但能把小队带领得这么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凝聚力和战斗力…确实长大了。)
(现在这样,能光明正大地看到他们,知道他们安好,甚至能以另一种身份与他们并肩作战…对于我这个曾经的队长来说,或许…已经是当下最好的局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微凉湿意的空气,熔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坚定。
(过去的,无法改变。未来的,尚未可知。)
(但至少此刻,守护眼前这片来之不易的“重聚”,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他整理了一下新外套的衣领,转身,步伐沉稳地,向着指挥所的方向走去。
指挥所密室——
幻曜辰端坐主位,熔金的瞳孔扫过刚刚踏入密室的星夜小队四人。
他们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作战服,伤势也得到了妥善处理,精神明显振奋了许多,眼神中重新充满了锐气。
小甲垂手肃立一旁,面前的全息投影仪上,已经根据星昴月提供的数据,初步勾勒出了一幅以“三号前哨站”为中心、辐射向西南方死亡沙海深处的粗略地图。
地图上,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标记着「危险」8634的预估坠毁区域,周围则散布着代表不同规模胶兽巢群的黄色和橙色阴影。
“前辈,”星昴月上前一步,指着全息地图,“根据小夜的最新分析,8634的能量泄露正在加剧,其影响范围在过去十二个时辰内扩大了百分之十五。核心区域的巢群活动异常频繁,并且有向更高级社会结构演变的趋势。”他的语气凝重,“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幻曜辰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小甲:“装备情况。”
小甲连忙汇报:“回大人!高精度辐射探测仪已校准完毕,但有效范围受沙海环境干扰,预计只能覆盖目标点周边五公里。远程通讯中继器已准备好三套,可在沿途布设,但信号稳定性无法保证。抗辐射防护服…库存仅有两套达到领主级防护标准,其余为精英级。”
资源相当有限,这在意料之中。
幻曜辰沉默片刻,指尖在全息地图上划过:
“兵分两路。”
“第一路,星昴月、虎昭,随我同行,直插核心区域。”他看向星昴月和虎昭,“你二人主攻,负责正面突破巢群防御,寻找并确认8634具体位置。”
星昴月和虎昭眼神一凛,同时抱拳:“是!”
“第二路,无锡、久绮梦。”幻曜辰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你二人携带一套中继器,沿此路线,”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迂回的弧线,“建立通讯节点,并沿途清理小型巢群,扫清退路,监视大范围胶兽动向。久绮梦负责通讯保障,无锡,你的能力适合策应和预警。”
无锡低沉应道:“明白!”
久绮梦也郑重点头:“保证通讯畅通。”
“小甲。”幻曜辰最后命令道,“你坐镇前哨站,启动最高戒备。一旦收到我们信号,或发现大规模异常胶兽迁徙,立刻启动应急方案,必要时…可放弃前哨,向后方疏散。”
小甲脸色一白,但立刻挺直腰板:“是!属下誓与前沿共存亡!”
(他显然理解错了幻曜辰的意思)
幻曜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解释。牺牲毫无意义,但他现在没时间安抚。
“行动期间,一切听我指令。”幻曜辰站起身,熔金的瞳孔中 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8634的回收优先级最高,但…所有人,都必须活着回来。”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很平淡,却让星昴月四人心中都是一动。
(这位前辈…似乎并非全然冷漠。)
“准备出发!”幻曜辰言简意赅。
半小时后,前哨站出口。
幻曜辰、星昴月、虎昭三人,穿戴好简易的防护装备,站在了沙海边缘。
灼热的风卷起沙粒,拍打在防护服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远处,是无垠的、死寂的金黄色。
无锡和久绮梦已经先行出发,身影消失在沙丘之后。
星昴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长刀,虎昭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幻曜辰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略显残破却充满生机的前哨站,熔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随即转为冰冷的锐利。
“走!”
他黑色的狼型身影,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射向沙海深处。
星昴月和虎昭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三股强大的气息,如同利剑般,刺入了这片孕育着未知危险的死亡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