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素笺时,长乐只觉得一片冰凉。
王叔家的崇真,每年靠着公主府,在西域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他的身体,不是魏郎出手,只怕早就酒色过度而亡。
眼下却因修路的善事,居然猜疑魏郎要谋反,简直是离谱!!
“郑姐姐,郑姐姐......”
正在做着刺绣的郑丽婉,听到呼喊声立即走进来。
“殿下,您找奴婢?”
长乐立即拉住她的手:“说什么胡话,以后可不能自称奴婢。”
说完她指着那封密信:“那封信,谁放在老爷的书桌上?”
郑丽婉摇摇头:“今天没人进老爷的书房。”
“奇怪,那它怎会出现在老爷的书房?”
“这个......”郑丽婉也满头雾水。
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什么:“哦对了,晋阳公主似乎进去过一趟。”
“小兕子??”
莫非是母后出手,特意让小兕子送过来的?
如此随意地摊在案头,或许还真是小兕子弄的。
“殿下,密信里有什么问题吗?”
长乐没说什么,直接将密信递给她。
郑丽婉的心跳陡然加快,目光一行行扫过力透纸背的字句。
“…沿途州县民心依附,或只知有魏公之惠,而渐忘朝廷之威矣。”
“魏叔玉国士无双。然其器深难测,用之当如持利刃,慎之再慎!”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郑丽婉的心口。
天啦!
河间郡王竟然将老爷,比作需要提防的利刃!
万...万一看过密奏,那他会怎么想?
不会真以为老爷,有不臣之心吧!
“殿下,这可...可怎么办啊,陛...陛下会不会......”
长乐猛地将密信攥紧,指节发白。
不行,不能慌!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放心吧,父皇他英明神武,不会相信信里的鬼话。去将小兕子与小姑子喊过来,本宫有些话询问她俩。”
没一会儿。
小兕子与魏小婉两个,牵着手蹦蹦跳跳跑进来。
“姐姐...你找明达呀?”
“嫂嫂...小兕子赖皮,把婉婉的作业叠纸飞机飞跑啦。”
“额......”
长乐一阵无语。
小姑子不是一般的调皮,她的话压根做不了真。
倘若她没猜错的话,肯定是小姑子不想写作业,故意找小兕子当借口。
“好啦好啦,你俩别吵。小兕子,这封信是你放到书桌上的吗?”
李明达歪着脑袋:“是哦,母后让明达放的。”
长乐长松一口气,笑着揉揉妹妹的脑袋。
“以后进你姐夫的书房,记得跟姐姐说一声。”
“哦......”
小兕子颇有些失落:“可...可是婉婉她,为何能随便进来。”
看着有些不开心的妹妹,长乐连忙哄着她。
“没有说不让你进来,只是让你告诉姐姐一声。去跟婉婉玩去吧,记得别乱脱衣裳。”
“嫂嫂,婉婉能带小兕子去骑马吗?”
“这个......”
“姐姐,婉婉送了匹马给明达,明达想骑下它,好不好嘛。”
“这个......”
她最终点头答应下来,朝郑丽婉好好叮嘱几句。
等她们离开,长乐对着贴身侍女吩咐道:
“驸马今夜恐要忙到很晚,去小厨房备些易消化的夜宵温着。另外让前头留意,驸马回来立刻报我知道。”
“是,公主。”
长乐回到寝殿,心绪依旧翻腾。她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张略显苍白的绝美容颜。
母后曾教导她,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奉,亦当有社稷之虑。
可她从未想过,有天“社稷之虑”会与夫君如此尖锐地对立起来。
她自然相信魏郎。就像相信日月轮转、四季更迭一样相信他。
他或许有私心,或许手段奇诡,或许行事不拘常理,但她绝不相信他有不臣之心。
若他真有异心,以夫君的妖孽,何须大费周章收买千里之外、蛮荒之地的民心?
只是父皇呢?
父皇会怎么想?
帝王之心,深似海!
再信任的臣子,一旦触及皇权的根本,那份信任还能剩下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侍女压低声音的禀报:
“公主,驸马回府了,正往这边来。”
长乐精神一振,拢了拢鬓发,起身迎到外间。
魏叔玉恰好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但看到长乐后,眼中立刻漾开温柔的笑意。
“夫人又不听话,如此晚为何还未歇息?不是让你别等我么。”
说完魏叔玉走过来,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长乐心中满是甜蜜,替魏叔玉解下披风:
“心里惦记着夫君,睡不着。妾身让人备些粥和小菜,用一些再歇息吧?”
魏叔玉点点头,由她拉着在桌边坐下,热粥小菜很快端上来。
他吃得很快,显然是真有些饿。长乐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烛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刻得愈发鲜明。
“夫君…最近鸿胪寺很忙?”长乐试探着问。
“嗯……”
魏叔玉咽下一口粥,“都是各个藩属国的鸡毛蒜皮之事,处理起来费些功夫。”
说完抬头看眼长乐,敏锐察觉到她眉宇间的一丝郁色,“夫人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可是孩子们闹你啦?”
长乐摇摇头,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密信,轻轻推到魏叔玉面前。
“夫君,看看这个。”
魏叔玉放下碗筷,拿起密信展开。目光平静地扫在密信上,从头到尾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看完后他将密信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夫人从何处得来?”
“母后托小兕子,放在书房的桌案上。”
魏叔玉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
“笔迹的确是河间郡王的,内容嘛…倒也是他一贯的风格。谨慎,甚至过于谨慎。”
“你不担心?”
长乐忍不住问,“密信里句句都可引来杀身之祸!父皇他……”
魏叔玉抬手打断她:“夫人好好养胎,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父皇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不过倒是提醒为夫一点,那就是工部一些基层小吏,他们被某些人给收买了。
为夫不屑于收买人心,这其中肯定有人作祟。”
说完拉过长乐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夫人也觉得为夫,有不臣之心??”
长乐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巴:“夫君说什么胡话!倘若夫君真有异心,岂会散尽家财修驰道?”
“哈哈哈…”
魏叔玉笑得很爽朗:“夫人既然明白,更要保重身体。要知道夫人可是为夫,最大的底牌啊!”
长乐愣了下,马上明白其中的道理。
“夫君,妾身错了,妾身愿意接受家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