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嘉年,除夕。
得益于昨日完成了祭祖、封笔等仪式,淳于悕能抽出一晚上赴约。除夕当日有不少公开行程,但大多在宫苑内,若运作一番,其实能带人回宫守岁。
但淳于悕没说,他知道夏有米会拒绝。
她不想踏入那个地方,也不必许高位、荣华、正宫试图将人圈住。
这话一定会减轻他在神女心中的分量。
任何表面风光的事物,背后定有泥沼。
他不愿神女为此苦恼。
但是,借不能相守这特殊日子的遗憾,淳于悕还是讨了不少好处。
先是夏有米提出临走前还能见一小面,但是郗双元年,算另一年。
见到淳于悕不松口的苦恼反应后,夏有米笑倒在床榻。
还得帮她扶着腰。
时机正好,淳于悕趁势让她准许,将来,由他主动下江南去见的次数不算在一年一次的主动相约中。
无论淳于悕不经意在某处见她多少次,夏有米都必须每年寻他一次且不限制时长。
半推半就,夏有米只能说看他表现吧。
但,出于对谈话氛围的感知,淳于悕认为赢了。
他带着满身愉悦收拾回了宫,还顺走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他收集的不知名纪念物。
夏有米会在庄园一个人过节,但完全没有失落,这种没有琐事的宅家生活很难得。
应酬什么,即便是至亲好友都会有疲倦的时刻。
她一个人,简单收拾了一番,绑上一个麻花辫。用最慢悠悠的状态烧制一荤一素,取出美酒,再布上一些罗管事买来的精致点心。
花桌对面,她给年年摆了一个果盘。
吃的东西还越摆越多,像寻宝一样,总能在各个房间找到新鲜玩意儿。
更别说,淳于悕提前几趟往这运的,听说有礼物、有新鲜的瓜果衣裳。
装了满满登登一库房。
细致体贴的人就是会很加分。
即便一开始夏有米抱着最负面的态度,认为他们兄弟是同类,会始终以利益为先,自大且挣脱不了世俗局限。
她才会只随便用一年一会来试探对方。
但仅仅是这一晚,就刷新了夏有米对淳于悕识趣程度的认知。
没提及任何触探雷点的话题,全程以服务的姿态,令她欢欣。
差点就让夏有米反思自己是不是心重。
好在,她很快就能坦然自若,这种高低不匀的状态虽不是对淳于悕付出最公平的,但是会让夏有米最舒服,那便没有过分投入自省的理由。
毕竟,他是人,是位高权重的掌权者。
他若是不想了,自行离开也不是问题。
夏有米没有焦心劳思的兴致,保持这样的距离让双方更舒坦。
残冬岁除,
对雪酌饮。
夏有米不知喝到了什么时辰,恍惚间,感觉熟悉的气息环绕。
她被带离窗边,还泡了个澡。
回温后很舒服,她睡得安心。似乎还有软乎的大暖炉陪伴着,天一亮便自觉不见。
等她没有任何负担地爬起来,听着年年叙述昨晚淳于悕来过。
看到收拾干净的卧房和花桌,厨房内消耗的东西也都补齐了。
没有书信,但床边压着一个玉坠子,非常贴合她的手掌大小,盘起来也润泽如脂。
方方面面,都让她愿意多待上几日。
......
郗双元年,正月初二。
摄政王淳于怀暂住在圣母皇太后曾经的宫殿。他原是打算回王府住,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上折子追着骂。
但,淳于悕不想他走。
一方面,王府要重修。
另一方面,是新帝给他的表态,议政也更便利。
淳于怀最后还是让步,同意在皇宫角修座宫殿,象征性关上几道大门隔开,全了礼法与人情。
可一时半会也修不完,他只能暂时住在锦合宫,此地距勤政殿和正寝都近,是个上上的居所。
再者,淳于悕后宫全都空着,连个答应都没有。
完全不会冒犯。
改朝换代之际,朝臣即便想让他充实后宫,也能被为父皇守孝的借口盖过。
虽然,实际上,没守满三个月就破戒。
但,郗嘉帝值得他如此放肆。
再一个,后宫暂无任何势力,人人有机会,想延续家族兴盛的都充满干劲。
有适龄女子的更是喜出望外,谁不知新帝年少,正是占据心尖尖的好时机。
一般到后期,大多是相伴更久的妃子能稳住地位与子嗣。
四皇子就是一个例子。
若非出现意外,原本的旨意都拟好了,终归还是四五六,年长次序的天下。而一母同胞的兄弟能捡漏,多一个保障。
这更是给各个家族提供了完美的模板。
不少人家都开始调养,一定要拼多胎,还得要养好母体。
只有本家女儿撑得久,才能等到享福。
伴随着这阵养生风尚,京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牌药铺的专研方子抢翻天。以打底的基础方子为辅,再通过不同体质区分,开出不同主方。
只有愿意尝试的姑娘才知晓其中妙处。
有的少女,还会在调理好后,催着娘亲也去抓一副试试。
结果,还真有不少对症好处。
更妙的是,每一个优质顾客,都会被传授一本图画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对女子身子好的常识、饮食、习惯和运动的招式。
很多内容与当下的规训相悖,但,还是那个说法,敢于尝试的会知其妙处。
这个生意起初还被看不上眼,但很快,有人就开始眼馋。
可无论什么势力上门都无法撼动一二,渐渐,也就消停。
伴随着夏有米的游历,铺子四处开花。
缴纳足足的税金就算是给淳于悕上供,多的,还没跟他讨要自己的辛苦费,为了国民的健康,为了兴旺,让利也该是值得。
小册子内容愈发丰富,偶尔的理念稍显出格。
但在国主的默许之下,盈盈微光亦能照四方。
除了打理部分小生意,夏有米大多都在坐诊,由年年为病患匹配最优方案,一人一统配合得不亦乐乎。
偶尔,在各处遇见相熟之人,只要她不想见。
没人能跟年年绕圈子。
淳于怀总禁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出现了幻觉?
为何每每想抓抓不住?
他都这样了,都已克服了对容貌的心理障碍,受得住那永不消散的疼痛了。
为何那症结还是抓不住,不肯让他死个明白。
究竟,是不是他犯了错,老天爷要降下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