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嘉三十八年,八月。
一切尘埃落定。这场激烈的父子争斗,由淳于怀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他因面容受损,被父皇迅速抛弃后。很快反弹出了超十倍的压迫力,强势跟郗嘉帝对上。这个过程中,底子空虚的皇子退让,在这真正的暴风雨中选择了迅速臣服。
淳于悕作为明面上被兄长打出的牌,依旧低调本分。
私下,还有难以掩饰的焦躁与内疚。
兄长是为了救他才落了残疾,淳于悕实在难以安眠。
可这时,兄弟俩还不能推拉,必须接住兄长的助力。
再谦虚几下,别的狼群会吞没他们。
而苦中煎熬着的淳于怀,也只能咬牙忍着。
一方面,是身体所必须承受的痛感,加之,妻妾对他的恐惧,还有岳家审时度势地放弃。
这对一个天之骄子来说,落差不可谓不大。
而另一方面,出于理性他也不能就此臣服,必须要趁机反攻。
那些最快倒戈的家族被他狠戾剥开、抛弃。接着,以辅佐的姿态尽快搜罗一批不愿吃亏,多年付出不愿白费的人,给予希望。
让所有人齐心扶持亲弟。
他清楚弟弟内心的渴求,就明白除了他当皇帝外,谁都不会再给淳于怀摆布朝政的机会。
很可能,第一个被除掉的人就是他。
出于自保,也处于阴暗的夺走希望。
淳于怀利用弟弟的愧疚强迫他应下。
好像只有禁锢他的灵魂,没有了自在跳脱的本钱,才能让同样失去机会的淳于怀肯顺心。
淳于怀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爆破仍历历在目。
为何?那时身后好弟弟没能如他所想的第一时间挡在身前呢?
那身位还很巧妙地像兄长护着弟弟,所有见证者都得出结论,是他为了护人才躲避不及。
不管心里如何腹诽,呈现的过程及结果都是如此。
淳于怀有过怀疑。但他明白,流程都是他定下的。
淳于悕没机会插手,唯一的疏漏处,也不过是没及时“牺牲”。
因此,淳于怀让自己忽略那个可能,即便是事实也要先忽略。
他必须用完好无损的弟弟达成目的。为此,不再温吞养名声。
淳于怀成了利刃,一头犀利的、暴戾的狼。
义无反顾地为亲弟弟拼出血路,一时收获了更大程度的忠心,大家伙都重燃信心。
将事业推进到,淳于悕只要出个面,都不用知晓具体安排也能顺利走下去的程度。
不少原本打算登基后再细细雕琢的棋子也被他冒险提前启用,夏芥钏正好算一个。
他很快在棋局中占了一个重要位置。
生,则半生荣华。
死,亦撼动全局。
淳于怀将矛头对准郗嘉帝的做法极其奏效,还引来几个小皇子及母家的暗中支持。
他的魄力与格局也很快网罗一批顽固大臣。
不破不立。
他倒不知,原登基后还要费心磋磨的臣子,居然古怪的境遇中顺势提前靠了上来。
郗嘉帝大限将至。
不希望鱼死网破,让他的功绩被抹黑篡改。
最终和儿子谈判,在活着的时候痛快禅位。
虽然,
也多活不了几日,但好歹有个体面。
郗嘉帝最后坚持的地方就是十四皇子继位,不能乱了套。
以后,可别由弟弟将位置让给残疾哥哥坐。
做出那违背祖宗,有损郗朝颜面的事迹来。
至于,是谁掌权,封你当个摄政王爷什么,那是淳于悕和重臣们需要头疼的事情。
郗嘉帝并未插手。
他的任务结束后,就带着妃嫔缩去园子里。
将皇宫先空出来,给足交接的时间和体面。
而被赶鸭子上架的淳于悕,接了旨意后第一次公开议事,就是跟兄长争论了起来。
据说,
那晚许多臣子都没能回家。
外头等待被安置的皇子们,都有闲心打探,是不是内讧?能否悄摸来个乘虚而入?
他们的骚动与难眠,只等来一个新的国号。
原来,这次的主题,在争议新帝即位之名。
众所周知,淳于悕本就带着特殊意味诞生。而郗朝历代,取国号都从名字里择选。
郗悕帝,读着有些不太大气。
此外,还可选择小字或封号,可新帝没有。
郗淳、郗于都是祖先用过的,也不好再用。
几番争论下,淳于悕想要改国号为郗怀年。这用意明显,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屏风后的淳于怀。
自从他受伤,众人愈发看不到他的神色了。
但,还是能从语气品出态度。
淳于怀笑着拒绝弟弟的好意,并提议,可以改唤郗双帝。
双字,既是本朝信仰的叠加。
也暗指两人携手即位,双帝临朝之意。
对外自然比直白袒露野心的郗怀要好。
几番推拉下,最终定下此名。
也算是淳于悕给兄长的保证,不会忘记您在其中的贡献。
至此,
兄弟两人于政事上再无分歧,叫外人想挑拨都不好下嘴。
禅位的郗嘉帝也没多活一日。
在原文既定的日子寿终正寝,郗嘉三十八年九月十九日,享年七十三岁。
新帝淳于悕即位,封四皇子为摄政王。
诸位皇子按排序晋升为王爷,封号仍在商议,什么时候拿到,这就看诸位的忠心程度及能上供的好处。
没发生什么动乱。
尤其是曾被火药炸伤的皇子,都被淳于悕派人再次调理医治,而后送去封地养老。
这些人,他和兄长是不敢用。
另外,不算对立的就用起来。
兄弟俩有条不紊地忙到年末。
淳于悕后院无人,仪妃也无福享受太后荣光,舒嬿家更是被那些墙头草家族攻击,只能夹着尾巴当她的王妃。
后宫内务琐事就由储坻老爷子代劳,他原本擅长这些,但年纪太大,也师出无名。
只得紧急为主子培养人手。
往后宫塞人的压力由各方送到淳于悕的案上,再化作鹊桥信一封封送到江南罗府。
淳于悕原本保持着一月一封的节奏,但下半年开始着急,频率加快,一直在问什么时候上京会面。
语气倒不算强硬,还有些楚楚可怜。
似乎是,答应了我要一年准见一次。
不能食言,否则,就伤了牛郎的心。
也不知他是何时学会这般自如地自比牛郎,夏有米按黄历挑了一个顺眼的日子。
唔,
若他不忙的话,十二月最后几日能见到吧?
他若抽不出空,就不是织女不给机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