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两位,等等!”
两人正准备离开,老妇忽然在背后喊住,东方九容回眸,老妇手中拿着另一支并蒂芙蓉簪,咧嘴一笑,枯皱的面皮如风起涟漪层层叠起。
“这支并蒂芙蓉,就当是老身送给两位的。”老妇笑呵呵的,“两位一看就是新婚燕尔,感情好到让人艳羡,送这支簪子给两位,祝两位能恩爱到白头,早生贵子。”
听到最后几个字,她脸又是一红,垂下眼睑,不敢对上旁边含笑的青年。
一路皆是夺人眼球的新奇玩意,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排斥与他执手并肩,也收获了数不胜数的祝福。
如画中走出的壁人,不似凡人的容姿,让他们在人群中实在太扎眼,艳羡和指指点点从未停过,他心情极好,唇边始终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走出人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护城河边。河面上飘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写满了不同的祈愿。
遥遥望着玉带般长河上点缀的灯花,司凌夜声音变得空灵:“我小时候……每到上元节,娘亲就会破天荒的带我下山,看摩肩接踵的夜市、琳琅满目的花灯,以及漫天璀璨夺目的焰火。”
“我也在河边和娘亲一起放过花灯,传说,在上元节的时候,把写有心愿的花灯放在河中,向仙人祈祷,愿望就会成真。”
东方九容支着下巴,颇为好奇:“那你写过什么愿望?”
他笑了笑,没有看她,低声道:“我许愿过……想要见到父亲,想要和父亲、娘亲一起幸福生活。”
“父亲……娘亲……”望着水面上的花灯,她喃喃重复,感慨道:“真是很平凡的愿望呢。”
青年的眼神悠远,勾起了难得的美好回忆:“是啊,每逢上元节,都是我最期待的时候,甚至比我的生辰还要更令人期待。娘亲去了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上元节。算算日子,也有……逾百年了。”
孩童心性,常年在荒山上难免无聊,即使有娘亲陪伴,但他仍旧渴望山下繁华的盛景。
后来遭逢剧变,玄极囚禁、青楼折辱,再到东方禁地。他习惯了漫长的孤寂,也忘记了幼时的渴望。
脸颊忽然有温热的触感传来,他垂眸,如玉的素手正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如若你愿意……”
“日后,我年年都陪你来上元节。”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漆黑的眼底剧烈颤动,如同在深不见底的一汪深潭中丢下石子,惊起万般涟漪。
“你……可是不愿?”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复,她惴惴不安,“不愿就……”
“不……不!我愿意,我……我愿意……”如梦初醒一般,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她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我骗你干什么?”说罢,她羞涩的低头,笑的有些腼腆:“我们……以后还要厮守很多年呢。”
他闭了闭眼,掩住眸中的失态:“那就说好了,不许反悔。日后岁岁年年……都要一起……”
夜空中烟花璀璨,倒映在对视的双眸里,映出熠熠星河。
难言的情愫在心底流淌,她怔愣的看着那双美丽含情的桃花眼,如同深邃的织网,把她席卷其中。
祝福和承诺在耳畔交织回响,她无声地勾了勾唇,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夫君。”
她忽然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咸涩在口中漾开,她睁大了眼,近在咫尺的俊颜上,一滴一滴的泪水正从湿润的桃花眼中顺着线条精致的脸颊流下,流进了交缠的唇舌间。
她微微一惊,刚想推开他,却被紧紧拥在了怀里,来自他唇舌的掠夺也更加狂烈,不许她有挣脱的念头。
许久以后,他才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唇瓣分开,她温柔的吻去了他脸颊上残留的泪水。
在他落泪的时候,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攥紧那般疼痛,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仍旧会为眼前之人的泪水而心痛。
她将莲花灯递给了他,眉眼弯弯:“来,写个愿望吧。”
随意擦了擦眼角,司凌夜失笑:“我已然是仙人了,还怎么向仙人祈愿?”
是啊,他已经成了仙门最强大的仙尊,旁人都争相向他祈愿,可他,又该向谁祈愿呢?
不由分说的把莲花灯塞进他手里,声音中带上了不容拒绝的霸道:“让你写就写。”
定定的看着娇俏霸道的女子,他忽然不可抑制的低笑起来。
“笑什么?”被他笑的心里发毛,东方九容疑道。
“好,我写。”
在旁边等了一会,她好奇的想探头去看他写了什么,可他却坏心眼的背过身,不给她偷看的机会。
写好以后,他快速的把写有愿望的纸条放进莲花心中,俯身放进了潺潺流水里。
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佳人嘟着嘴,一副愤愤的样子,司凌夜宠溺的把她揽进怀里:“容儿,生气了?”
“你写了什么愿望,为什么不给我看?”她闷闷道。
司凌夜神秘的一笑:“既然是愿望,要是让旁人看到,岂不是不灵了?”
她不依的锤了锤他的胸口:“可是……”
玉手忽然被握紧,他低声道:“我的愿望……只有神明,才能替我实现。”
东方九容不解的歪头:“这个世界上,还有神明吗?”
“有啊。”他仰望着夜空中悬挂的一轮明月,他的神明,就在他怀里啊。
苦涩在心口蔓延,原来,他的愿望早已实现了,可他为什么之前会这么傻,傻到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真正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是他太愚蠢,放不下走偏的执念,最终彻底失去,是他,亲手破坏了他最渴求的愿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了?”她温柔的倚在他怀里,替他拭去泪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会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傻了……”他泪流满面,吻着她的手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再说话,也没问他究竟为何而道歉。
只是静静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倚靠在他温热的胸膛前,闭上了眼睛。
漆黑夜幕中的烟火仍旧绚丽夺目,花灯也依旧顺水而流。
星河下的两人相互依偎,远离喧嚣的河畔,寂静的夜空中,唯有一声声喃喃的“对不起”不断重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