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长老，她可是魔界八王！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几名长老俱都急呼出声，试图劝阻。
“够了！放她过去！”司明俨大声道，握紧的拳头颤抖，利剑高悬头顶，是他错误估计了形式，现在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玄极宗血流成河？
里三圈外三圈的玄极宗弟子噤若寒蝉，在高悬头顶的死亡恐惧面前，刚才还对魔族杀之后快的义愤收敛了不少，大长老命令一下，人群下意识让出了一条道。无人敢阻拦这个背着一名重伤的少年、看似纤弱的女子。
沿着玄极宗高高的玉阶，她一步一步踏阶向下而行，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操控如此广范围的念力凝定密密麻麻的剑雨，还得分出相当的精力预防着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玄极长老，实在没办法再用瞬移，只能一步步走出去。
整个玄极宗一片死寂，只有“嗒、嗒、嗒”的脚步声。
周围人脸色各异，她无暇在意，一双凤目直直的盯着眼前，海量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流泻出去，她挺直脊梁，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破绽。
玄极宗山门已近在眼前，只要踏出了这座山门，遍布整个玄极宗的护宗大阵就无法再干涉她的瞬移。只要再向前走几步，她就能……
突然，无数破空之声传来，她脸色一变，操控剑雨朝着破空而来的方向抵御，“轰”的一声，金属剑刃和冰刃对撞，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灵力，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冰冷下去。
“犯我玄极，胁我弟子，劫我囚犯，好得很，不愧是东方之王。”清越的男声在半空响起，不带半分感情，白衣飘飘的仙尊踏于半空，一双漆黑的瞳淡淡注视着山门前的女子，无喜无怒。
“东方九容，你以为你能带着东方凤羲离开这座山门？”
“宗主！”司明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是宗主回来了！”
“宗主继承了禁地中的帝曦神力，连明昭都不惧，何况是区区的八王？”
“杀了她，杀了魔女，把她碎尸万段！”
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再次恢复了此前的鼎沸，连悬在头顶上的剑阵都忘了。
每个人都把希望放在面前凌空而行的仙尊身上——秉持天命而生的圣人，一定能护住所有人，将魔王斩于神剑之下！
面前的场景让她恍惚，这些对她喊打喊杀的玄极宗弟子，有许多都曾经被她救过。
从月冥到东方九容，无论是哪个身份，只要正好被她碰上遇险的玄极弟子，她都会出手相救。
被她救下的人，有些人会对她感激涕零，有些人会沉默不语。她曾以为她是为了报答天音大哥的恩情，他们的反应如何与她何干，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在意的。
特别是，现在在空中俯视她的那个人。
她曾经救了他这么多次，这么多次！
她的本源之血、东方代代传承的至宝灵丹、还有她在神降秘境拼了命才抢到的九品圣药……
就算不提这些外物，她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予他一方安身之地，教他一身本领，谁知，她倾囊相授的本事，成了他刺向她的一柄利刃。
他憎恨的、以此为借口来折磨、推到她头上的那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她所为！
他分明已然得知真相，却还是用那样的方式欺骗她、折磨她，只为满足他的癖好！
就算是她所为又如何？他欠了她这么多次救命之恩，为她付出这些代价，难道不是他应做的吗？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句笑言。
“希望到那时候，你可不要反过来想要取我性命了。”
一语成谶。
恨意和绝望在心中如藤蔓疯长，把她的心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
“滚开！”赤红的瞳仁深到发黑，覆盖长天的剑阵骤然动了，下方的玄极弟子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惊惧和希冀的目光齐齐望向了空中的白衣仙尊。
司凌夜眼神一凛，双手迅速结印，磅礴的灵力从天地之间汇聚到他身上，空气中的温度也随之迅速下降，身周隐隐有霜华流转。十指印成刹那，方圆十丈空域内骤然凝起灰蓝色的冰穹，层层叠叠的玄冰折射出冷冽的幽光，覆盖在整个玄极宗上方。
“轰——轰——轰——”
万剑轰鸣。
密集的剑雨噼里啪啦的轰在冰盾上，迸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被护在冰盾下的玄极弟子，尽皆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方的战斗，这种层级的战斗，恐怕一生中都难以得见一次。
汹涌如潮的剑雨，与冰盾剧烈碰撞。
每一柄剑都携带着强大无匹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漫天冰屑。
万剑齐发之下，冰盾表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似有碎裂的趋势，但随即，又被源源不断的寒气迅速补上。
当最后一柄剑坠落时，冰盾终于轰然炸裂，无数冰晶碎片纷飞而下，犹如落雪飘扬。
白衣仙尊脸色有些苍白，但也只是灵力损耗过大，并未受伤。可另一边，就没这么轻松了。
不管再怎么竭力控制，东方九容仍是抑制不住喉间猩甜，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更是惨白得半分血色都无，凭着一身傲骨才勉强支撑住身形，不致当场难堪。
方才那一击，几乎用去了她灵力解封后积蓄的全部力量。
看着缓缓落在她身前的白衣仙尊，男女莫辨的绝色姿容，仿佛笼罩在一层圣洁高贵的光芒之下，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定定望着这张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容颜，昔日立誓守护一生的人，已经变成了彻底敌对的对手。
一眼万年。
通过传音入密传到她耳畔的话，仅有她一人能听见。
“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会护着你，他们动不了你一分。留在我身边，天下无人能伤你，无论是仙门，还是明昭！”
“回去？回哪里去？”她讥讽，“那间牢房？”
他固执的看着她，“跟我回家。”
“回家？”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家在哪？”
“我的身边，就是你的家。”他一反常态的没发神经，仍旧认真的看着她，“跟我回家。”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有病，不想再和他多废话，手一挥，心无影出现在右手上。
“我还没败。”无形念剑现出本来的形态，剑锋直指面前的青年，“我也用不着你护，我自己就能保护自己！你，才是害我沦落至此的根源，今天，我一定要带羲儿离开这里，拦我者死！”
青年淡淡瞥了一眼她背上负着的少年，眼底闪过浓郁的偏执和嫉妒。
“若我说，你带不走他呢？”司凌夜只扫一眼就能看出，她现在体内的灵力十不存一，更别说她的修为已经低过他两个级别，想要在这种情况带东方凤羲离开，无疑是痴人说梦。
“能不能带走，试试才……”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身上负着的少年忽然开始剧烈颤抖，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浸湿了她半边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