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辰隐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无垠的黑暗。寒风如刀,呼啸而过,将山间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这片冷寂的夜色中,一道幽灵般的身影悄然浮现,那便是林逸。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轻若无物,紧贴着山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向青云宗的外门区域。每一步都如同在冰面上滑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此刻的他,身份已然不同往日。他是一个死人,一个在世人眼中畏罪自杀,尸骨沉入万丈悬崖的叛徒。这身份虽糟糕透顶,却也是他最好的护身符,能让他在这危机四伏的宗门中,暂时避开追捕与猜疑。
为了彻底抹去曾经的痕迹,林逸将自己的一身青云宗内门弟子服饰尽数毁去,换上了一套在山下小镇买来的粗布麻衣。那麻衣质地粗糙,透着一股泥土的芬芳,与他此刻的身份倒是颇为契合。他又用泥浆和草灰涂抹在脸上,遮掩了原本俊朗的容貌,只余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动用了一门低阶的《缩骨功》,强行改变了自己的身形和步态。原本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步伐也变得沉重而迟缓,仿佛一个常年劳作、饱经风霜的庄稼汉。
现在的他,又黑又瘦,皮肤粗糙,扔在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这样的伪装,让他在这片黑暗中如鱼得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没有选择从守备森严的正门闯入,而是绕到了青云宗最污秽、最被人忽视的角落——百兽园的后山排污口。这里,是豢养灵兽的粪便和食物残渣的倾倒之处,每日黄昏,都会有杂役弟子驾驶着巨大的泔水车,将这些污物运送下山。
那气味,简直能让修士封闭五感,令人作呕。也正因此,这里的守卫最为松懈,几乎无人问津。
林逸伏在一块巨石后,耐心等待着。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煎熬。然而,他的心却异常平静,仿佛一面古井,波澜不惊。
不多时,远处传来「咕噜咕噜」的车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辆装满了恶臭污物的巨大木车,由两头最低等的蛮牛兽拖拽着,缓缓驶来。那车轮碾过地面,带起一阵阵尘土,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沉重与肮脏。
驾车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杂役弟子,满脸的生无可恋,仿佛连灵魂都被这恶臭吞噬了一般。他一边抱怨,一边懒洋洋地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前行的蛮牛兽。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怎么今天又轮到我了?」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怨气,仿佛连天都对不起他。
守在排污口的两名外门弟子,远远闻到那股冲天的臭气,立刻嫌恶地捏住了鼻子,向后退了十几步。他们的脸上满是厌恶与不耐,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快点快点!王麻子,弄完赶紧滚蛋!」其中一名弟子不耐烦地吼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嫌弃。
被称为王麻子的杂役弟子赔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两位师兄辛苦,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就在这一刹那,林逸的双脚猛然发力,身形如一缕轻烟,在夜色和巨石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泔水车的另一侧。他的动作轻柔而迅捷,仿佛一阵微风拂过,连一丝风动都没有引起。
在车轮转向,视线被遮挡的一刹那,他单手在车沿一撑,整个人灵巧地翻入车内。噗的一声轻响,他半个身子都陷进了那散发着恐怖酸腐气味的粘稠液体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包裹了他,疯狂地钻入他的口鼻,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吞噬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然而,林逸死死咬住牙关,将头埋得更低,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决心。同时,他用早已准备好的龟息诀,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降至最低,几乎与死人无异。
「妈的,今天的味道怎么更冲了?」王麻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车厢内,只有一堆令人作呕的、正在发酵的垃圾,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错觉么?」他嘟囔一句,不再理会,驾着车缓缓通过了关卡。
两名守卫弟子像是躲避瘟疫一样,挥手让他赶紧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们崩溃。
车轮滚滚,驶入了青云宗的地界。藏身于污秽之中的林逸,透过缝隙,看到了熟悉的山门轮廓。那巍峨的山门,曾经是他心中的圣地,如今却成了他复仇的起点。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丝毫未觉疼痛。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青云宗,我回来了。
这一次,不是以弟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讨债人的身份!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要将这整个宗门都吞噬殆尽。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誓要将曾经的屈辱与仇恨,一一清算。
……
与此同时。
青云宗,内门,揽月轩。
苏婉儿的庭院里,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每一片精心修剪过的花瓣上,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的兰花香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温柔的月光和花香所笼罩。
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得如同画卷中的一景。
苏婉儿身着一袭素洁的白裙,裙摆轻扬,宛如凌波的仙子。她赤着一双玉足,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与月光共舞。
她在院中练剑,剑光闪烁,如同星辰般璀璨。她的剑法轻灵而飘逸,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仿佛月下的仙子在舞蹈,美得令人心醉。
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她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杀机。剑尖所指之处,一片竹叶应声而碎,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纷纷扬扬地飘落,却不伤及旁边的花草分毫。
这份精准而细腻的控制力,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林逸……你这个废物,终于死了。」
她收起剑,嘴角噙着一抹快意的冷笑,雪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病态的妖冶,仿佛一朵盛开的罂粟,美丽却致命。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好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欢庆。
那个讨厌的、处处碍眼的苍蝇终于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挡在她的道路上。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阻碍她接近林默师兄。
林默师兄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只有她苏婉儿才配得上。
一想到林默那张俊朗却总是带着一丝疏离的面庞,苏婉儿的心就一阵火热,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款款走向林默的居所——听雪小筑。
她特意炖了一盅静心凝神的「雪莲子」,这是她央求了许久,才从家族里讨来的珍品。雪莲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稳固心神,驱除心魔有奇效。
林逸「叛宗」之事,对宗门震动极大,林默师兄身为执法堂的首席弟子,又是林逸的师弟,想必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这时候,正是她嘘寒问暖、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林默师兄?」
苏婉儿站在听雪小筑的门外,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醉。
「夜深了,婉儿给你炖了些雪莲子,安神用的。」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发出一声轻柔的声响,仿佛在回应她的关切。
林默站在门内,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清澈如水,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苏婉儿,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有劳苏师妹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如同山间的清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呢?」
苏婉儿心疼地走上前,将食盒递给他,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温柔,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
「林逸他……他做出那种事,最难过的人肯定是你。师兄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也不与人说。」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默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