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真人离去后,空旷的大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四人各怀心思,都在咀嚼着宗主那句临别赠言的深意。
「林逸,你体内的魔毒……如何了?」终是云梦仙子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清冷,却像是冬日暖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逸从震惊中回过神,对上她关切的目光,不由苦笑道:「多谢师姐关心,暂时还能压制。不过说实话,这魔毒如附骨之蛆,每时每刻都在侵蚀我的经脉和神智,这滋味,比死还难受。」
「你若死了,山下那些被你救下的无辜平民,今后又由谁来保护?」云梦仙子语气平淡地反问,「今夜若非你拼死抵挡,那片村落早已被魔修屠戮一空。」
林逸望着云梦仙子转身时衣袂带起的冷香,喉头突然发紧。她方才提及山下平民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那是去年他生辰时亲手编的。寒潭映月般的清冷嗓音里,分明裹着未说出口的「活着回来」,就像她总在晨练时默默将疗伤丹药搁在他蒲团旁。此刻经脉里翻涌的魔毒竟似被某种更灼热的东西压住了,他低头看着掌心玉牌,突然觉得这冷冰冰的物件都染上了温度。
「师兄,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沉默的林默突然开口,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光芒,「既然宗主说,幽冥谷的真正目标是你。我们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们下一次袭来,何不将计就计,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柳如烟立刻皱眉反驳,「幽冥谷势力庞大,行事诡秘,我们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这样主动找上门,无异于以卵击石,太危险了!」
林默却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师姐此言差矣。被动防守,只会让我们永远处于劣势,疲于奔命。与其等着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来杀师兄,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寻其破绽,攻其不备。幽冥谷此次行动必然有所图谋,他们不可能毫无踪迹,只要找到蛛丝马迹,我们便能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林逸沉思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道:「师弟说得有道理!一味地躲藏不是我的风格。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有自保之力。明日的藏经阁之行,或许就是我们反击的第一个契机。」
「那就这么定了。」云梦仙子见状,果断起身,「时不我待,今夜各自回去好生调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藏经阁门前集合。」
林默与林逸点头同意,三人随即各自离去。唯有柳如烟留了下来,她走到林逸身前,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真的没事吗?」她凝视着林逸苍白的脸,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看着她眼底的关切与深情,林逸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愧疚。这个女子,为他付出了太多,甚至不惜违抗师命,可他却注定无法给她想要的安稳与爱情。
「如烟,」他喉头干涩,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柳如烟凝视着他,忽然嫣然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美得令人心碎,眼中却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因为,爱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我只知道,从你在万兽山脉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说罢,她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林逸的脸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随后,她毅然转身,裙裾划过一道绝绝的弧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林逸独自一人,立于空旷的大殿中,久久沉思。
……
夜深如墨。
林逸回到自己的小院,盘坐在床上,试图运功调息。然而,那股霸道无比的魔毒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如万千冰冷的毒蛇,在他经脉中疯狂钻探噬咬,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凝神入定。
「噗!」一口黑血喷出,带着刺鼻的腥臭。
林逸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解药,自己就会先被这魔毒折磨至死。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储物戒指中,那件得自上古洞府的神器,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波动,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流遍他几近崩溃的识海。
林逸心头狂喜,难道……神器能够帮他驱除魔毒?
他心念一动,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将那神器取出。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石,入手温润,表面篆刻着玄奥无比的古老符文,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神器一出现,周围空气中那股阴冷狂躁的魔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退散、消融!
「真的有效果!」林逸大喜过望,不及多想,立刻将全身残存的灵力疯狂注入其中。
嗡——!
神器光芒大作,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中爆发。可就在这时,林逸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从肉体中硬生生剥离出来,意识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无比奇异的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只有上下四方无尽的黑暗,以及点缀在黑暗中,璀璨得令人心悸的亿万星辰。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光芒,它们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条条壮丽的星河,寂静无声,却又仿佛在演奏着宇宙最宏大的乐章。
「又是这里……」林逸苦笑一声,环顾四周。这个神秘的星辰空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每一次被神器吸入此地,都会有不同的奇遇。
就在这时,一阵空灵悦耳的琴音,自遥远的星河深处悠悠传来。那琴音清冷如月,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轻轻敲打在他的心弦之上。
林逸心中一动,循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而去。他在这片空间中仿佛不受任何束缚,一步踏出,便已跨越了无数星辰。
很快,他看到了一幅令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在一条璀璨星河的中央,一块巨大的青色陨石静静悬浮。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正端坐其上,身前横着一架古朴的七弦琴,她正纤手抚动,神情专注而宁静。
那女子容貌绝美,眉如远黛,目似秋水,不施粉黛的脸庞上,带着一种超脱凡尘的圣洁与空灵,仿佛不属于这人间。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深邃得如同这片星空,却又在那清澈的深处,藏着一丝淡淡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忧伤。
「姑娘……」林逸看得痴了,刚要开口,那女子却已停止了抚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穿越了无尽星光,与他遥遥相对。
那一瞬间,林逸感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停止。
这个女人的容貌,竟与云梦仙子有着七八分神似!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云梦仙子是冰山上的雪莲,清冷孤高;而眼前的女子,则是九天之上的神女,空灵飘逸,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你终于来了。」女子朱唇轻启,声音如天籁般动听,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
「等我?」林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满是疑惑,「姑娘,我们……认识吗?」
女子微微一笑,笑容如星辰般璀璨,却又如梦似幻:「在这片时空的夹缝里,相识与否,并无意义。我可能是你遗忘的过去,也可能是你将要触及的未来。你我因星尘而始,亦将因星尘而终。」
林逸的意识飘浮在一片混沌之中,他感到自己更加困惑,却又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仿佛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来此地,是为了寻求力量吗?」女子的声音空灵,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又像是在他心底直接响起。
林逸下意识地点头,声音沙哑:「我身中魔毒,需力量驱除。而且……我还有必须守护之人。」
「必须守护之人……」女子轻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似是叹息,又似是悲悯,「是那个名为云梦仙子的女子么?」
林逸心头剧震,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