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万里之外,幽冥谷最深处的魔渊之中,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眸缓缓睁开。魔尊重楼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面前悬浮着一面幽光闪烁的古镜,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修仙门派内血流成河的景象。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满足的笑意,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魔殿中回荡。
「桀桀桀……杀吧!尽情地杀吧!用你们的鲜血和白骨,来谱写一曲最美妙的乐章!让哀嚎响彻整个夜空!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本座再亲临战场,收取最后的胜利果实!林逸……你的神器……你那可笑的师门情谊……都将成为本座君临天下的垫脚石!桀桀桀桀……」
无尽的黑暗之中,那双猩红的眼眸闪烁着贪婪与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踏着累累尸骨,登临世界之巅的那一刻。
……
此刻的林默,并不知道自己和整个宗门,都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在艰难地击退苏婉儿的偷袭,并用秘法暂时压制住识海中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魔针后,他便扛起昏迷的苏婉儿,朝着宗门议事大殿的方向全力疾驰。
沿途所见,尽是地狱般的景象。平日里演武的广场上,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清雅的竹林小径中,同门的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无数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师姐妹,此刻都双眼赤红,失去了理智,如同被操控的傀儡,疯狂地向身边一切活着的生灵发起攻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令人作呕的魔煞之气,仿佛连山间的灵气都被污染了。
「蚀心魔种……好歹毒的手段!」林默心中惊骇与愤怒交织。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恶毒的存在,才能想出并施展如此灭绝人性的阴谋。
前方不远处,几名平日里和他关系不错的执法堂师兄弟,正目露凶光,围攻一名浑身颤抖的炼丹学徒。那学徒不过炼气期的修为,手中只有一柄用来采药的短刃,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护身法器也已破碎,眼看就要被乱剑分尸。
「住手!」林默目眦欲裂,怒喝一声。他身形如电,瞬间挡在了那名炼丹学徒面前,双掌一推,雄浑的灵力化作柔韧的气墙,将那几名已经疯魔的师兄弟震退数步。
「林默师兄?」为首的师兄看到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与挣扎,但那猩红的血丝很快便重新爬满了他的眼球,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烈的杀意。「叛徒……杀……」
他嘶吼一声,再次举剑扑来。其余几人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兽,状若疯癫地冲了上来。
林默眉头紧锁,心中一痛。他知道,跟这些已经被魔种彻底控制心神的人讲道理是徒劳的。他手腕一翻,剑不出鞘,只以剑鞘为武器,身形在数人之间穿梭,只听得几声闷响,他精准地击打在几人的后颈昏穴上,将他们一一击晕,暂时制止了他们的疯狂。
「林默师兄……谢谢你……谢谢你……」那名炼丹学徒瘫坐在地,劫后余生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感激与恐惧。
林默点了点头,将一枚疗伤丹药抛给他,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去丹房的地下密室躲起来,那里有阵法守护!」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继续朝着议事大殿的方向赶去。他心中焦急如焚,每耽搁一刻,宗门就会多一分危险。只有尽快找到宗主和各位长老,集结宗门的核心力量,才有可能控制住眼前的局面,揪出幕后黑手!
议事大殿那巍峨的轮廓已然在望,可就在此时,一股阴冷、粘稠、宛如来自九幽之下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丈!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停滞下来,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让林默的脚步猛地一顿。
「桀桀桀……林默?真没想到,你中了苏婉儿那个贱婢的‘蚀魂魔针’,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倒也算有些本事。」一个沙哑刺耳,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林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半空中,一名身穿宽大黑袍,身形干瘦如柴,面容枯槁得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者,正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他的双眼中没有眼白,只有两团幽绿色的鬼火在不住地跳动,正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这名老者身上散发出的魔气,精纯而磅礴,比之前林逸在秘境中遇到的那个中年魔修,要强大了不知多少倍!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赫然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魔道巨擘!
「你是何人?」林默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将苏婉儿轻轻放在一旁的石阶上,手中长剑缓缓出鞘,剑锋直指对方,沉声问道。
黑袍老者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参差的牙齿,狞笑道:「老夫乃幽冥谷七煞长老之一,‘鬼煞’是也。小子,你不仅杀了尊主派去的使者,还坏了苏婉儿的好事,打乱了尊主的计划。今天,你就把命留在这里,为你的愚蠢赎罪吧!」
话音未落,鬼煞长老猛地一挥枯瘦的手爪,刹那间,风云变色,阴风怒号!他身后的空间仿佛被撕裂开来,无数道漆黑如墨的能量狂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只只磨盘大小的鬼爪,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铺天盖地般朝着林默抓了过来!
每一道鬼爪之上,都缠绕着浓郁的死气与怨气,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其中沉浮哀嚎,那声音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识海,撕裂灵魂!鬼爪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留下道道黑色的焦痕!
林默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汗毛倒竖!他深知,自己遇到了自修行以来最恐怖的大敌!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运转,一道璀璨的金色光罩瞬间将他和身后的苏婉儿笼罩其中!同时,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尖之上,凌厉的剑芒吞吐不定,准备与这名鬼煞长老,殊死一搏!
宗门的命运,林逸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都在这血色的一夜,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向了不可预知的深渊……而那只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巨大黑手,依旧隐藏在最深的黑暗之中,露着狰狞的獠牙,等待着收割所有人的生命。
林默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灵力悉数灌入手中长剑。霎时间,剑身金光暴涨,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洪流,迎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鬼爪怒冲而去。
他的护身金光罩在鬼爪的疯狂冲击下,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每一道鬼爪的撞击,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胸膛,震得他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缕殷红的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
「该死……这老鬼的修为至少是化神中期,甚至更高!我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林默心中又惊又怒,目光却愈发坚毅如铁。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祭坛上脸色煞白、人事不省的苏婉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素来不喜苏婉儿的心机与为人,可她终究是青云宗弟子,更是宗主爱女。今日若是在他眼前被魔道妖人掳走,他林默的天骄之名将沦为笑柄,道心亦会蒙上永世难消的阴影!
「桀桀桀……好一个痴情的小子,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守护那贱婢?真是感人肺腑啊!」鬼煞长老悬浮于半空,枯槁的面容上尽是戏谑与残忍,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猴戏。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那枚黑气缭绕的骷髅头倏然从袖中飞出,迎风暴涨至磨盘大小。骷髅头空洞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阵阵能撕裂神魂的尖锐啸叫,刹那间,此地的阴煞之气暴涨数倍,那些鬼爪也变得更加凝实,攻势愈发狂暴。
那尖啸声如同一根根淬毒的钢针,无孔不入地钻入林默的识海,疯狂搅动着他的心神。幻象丛生,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修为尽废、被同门嘲笑的场景,看到了宗门覆灭、尸横遍野的惨状。他的身形猛地一晃,护身光罩险些当场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