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这一年，额娘开始为我择福晋。
这几年出宫建府的阿哥不少，两年后便轮到我了，皇阿玛的意思是，提前将婚事定下来，也好叫内务府有时间筹备。
桌上堆满了画像，我一张一张看着，额娘正在一旁逗十四弟，不知说了什么，母子俩一块笑起来，眼前的画像越发模糊，那些闺秀的面容，我竟是一个也没记住。
“好了，不是要找你八哥玩吗？去吧，别叫他久等了。”
额娘一直等到十四弟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转头看我，不知为何，每每我们母子独处，我心里总觉得十分别扭，额娘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带着些刻意。
我回永寿宫已近两年，刚回来的时候，额娘待我便是热情中夹杂着几分疏离，到了如今，那分疏离并未减少太多，反倒是热情少了不少。
“你也到了知事的年纪，身边总得有贴身伺候的宫女，额娘这几日已经在挑了，先将人定下，学好规矩了再入宫，如何？”
我点点头：“儿子都听额娘的。”
“倒是你的福晋，额娘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太满意，这画像你也看了半天了，可有合眼缘的？”
我顿了顿，这才想起方才看的那些画像和名册。
——竟是没有一个家世十分好的。
也不算没有家世好的，乌拉那拉费扬古的次女便在其中，只是这次女乃庶出，上头还有一个嫡姐，是觉罗氏与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尚未定亲，若论皇子福晋，显然是那嫡长女的身份更合适些。
再往下的女子们，出身越发低，乌拉那拉氏嫡长女的画像应当也不会混在其中。
许是我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额娘将画像拿到手里翻了会，停在乌拉那拉氏的那一张，她笑道：
“说起来，额娘原是觉得费扬古的嫡长女不错，许给你做福晋正合适，恰巧乌拉那拉氏如今与额娘所属的乌雅氏连宗，亲上加亲，也是喜事，可惜觉罗氏来信说他家的长女许下了青梅竹马的婚约，一直未曾放到明面上，是想叫费扬古求个赐婚。”
“乌拉那拉氏是世家大族，费扬古又是重臣，这庶女的身份固然差了一截，也比不上觉罗氏的血脉尊贵，但若给你做个侧福晋，也是当得的。”
听到“侧福晋”三个字，我忍不住抬头看向额娘，她面上尽是笑意，满眼温柔地看着我：“你是额娘的儿子，额娘怎会不为你打算？老大老二有你皇阿玛把关，选的福晋都是顶顶好的，额娘没有这样的本事，但也不会叫你受委屈。
“福晋之位，也不必立时定下来，你年纪尚小，便是两年后出宫开府，府里头有个侧福晋管着事也足够了，那时候若有好的人选，额娘再去同你皇阿玛商量也不迟。
“除此之外，汉军旗齐家的女儿年纪也与你相仿，齐家世代参军，都是实打实的武将，额娘瞧着那女子十分合眼缘，待翻过年去，也可接进宫来陪额娘说说话，你和老十四都长大了，搬去阿哥所了，额娘也希望身边有个孩子陪着。”
“额娘费心了，”我心中轻松了几分，“儿子尚且年幼，正是应当好好念书的时候，对于这些实在没有头绪，还好有额娘替儿子掌眼。”
其实我对于庶出并无什么偏见，我自己便是庶出，佟额娘走后，皇阿玛待我和其他兄弟并无什么不同，甚至还斥责过我几次，可见他是不在意我的。
我知晓庶出的孩子有多么不受重视、不被喜欢，可我身为皇子，不能不为以后考虑，后院女人的家世，对于刚出宫开府的皇子来说绝不是小事。
按照额娘所说先定下侧福晋，也是不错的选择，费扬古的嫡长女已然定下婚约，与皇室的纽带便是这个次女了；齐家虽是汉军旗，毕竟是有实权的武将......
定下这两家，我的势力便不会比其他兄弟差多少；只定这两家，也能叫人知道，我如今一心只想念书，是个性情坚定的人。
说不得皇阿玛也能多看到我几分，来日为我多考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