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人暗中跟着,那人极有可能比那些追兵还要棘手。因为能躲过自己几次的感知而不被察觉,说明不是普通人,或许……是个高手。
一个在暗处游走的高手,跟着他们。
秦苍皱紧眉头,心里一阵烦乱。他讨厌这种看不见的敌人,也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危机,更讨厌——对小虎的束手无策。
小虎这些年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从一个莽撞少年熬成如今的悍将。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如今心中却藏下连他都难以窥破的阴影。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打击。
他想呵斥一句:“这点事你都扛不住?”但最终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一声低低的叹息。
“以后你不许一个人行动。”他压着声音道,“无论是取水、查路、放哨,必须有人在你身边。”
“我不是怕……”小虎咬着牙道,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我只是……真的搞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怕,是警觉。”秦苍的语气稍缓,却仍带着压迫感,“我们不是死撑的人,我们要的是活下去。”
他语调平静,但小虎却听出了其中那股子浓浓的关切。他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低声道:“哥……你别担心,我不会再出错了。”
秦苍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望向那林中幽深的方向。夜色依旧如墨,风仍未止。他的脑中却已经开始重新安排接下来的每一步:
得调整行进路线,避开任何可能成为伏击点的林段;
得设伏引诱那个隐藏的暗哨现身;
还得想办法,替小虎解开这股莫名的心结。
麻烦一件接着一件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可他不能停,不能躲,不能慌。因为他是秦苍,是这一切的主心骨,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希望。
“我们先往断谷口靠近一段,然后找个高点观察。”他低声吩咐,“小虎,你贴着我,刘三跟在你后边,别落队。”
三人再次起行,悄无声息地融入林海之中。而秦苍那双眼,却不再只盯前路,而是时不时扫向四周——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只躲着走。
他知道,小虎那份“有人跟踪”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
树林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夜风不再咆哮,只偶尔在耳边游走一阵,仿佛有无形的存在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秦苍并不怕这种感觉——他在更糟糕的环境中苟活过,在更绝望的时刻拼过命,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带着人,身后有人性命系在他一念之间。
“不能再出半点岔子了。”他心里默念。
这些日子的接连变故已将秦苍逼到了临界点。每一件事,他都必须亲自去思考、去决断,不能托付,也无人可托。刘三的突然暴露、小虎的不安、林中潜伏的不明威胁……每一件都像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
但他不能退。
他必须顶住,甚至要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果断、更强硬、更可靠。
因为一旦他倒了,这支小队就会如同沙堆中的火苗,被风一吹就散。
“秦哥。”小虎轻声凑近,低声道,“你打算怎么查出那人?”
“用脚。”秦苍目光一动不动,却语气冷静。
“脚?”小虎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想引他现身?”
秦苍点了点头,但神情未变,“咱们不能被动等。那人既然盯上了我们,总会有动作。我故意留几个明显的脚印,朝岔道引,咱们先绕开主路,然后从高处俯视。真有人尾随,八成会上钩。”
“可要是他不上钩呢?”
秦苍回头,望了小虎一眼,那眼神坚决如刀:“那我们就一直让他觉得我们在等他动手。直到他熬不住,露头为止。”
小虎望着秦苍的脸,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他跟秦苍这么多年,见识过他无数次果断出击,也见识过他在绝境中逆转,但今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秦苍的压迫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
这是一个真正准备“拿命拼”的男人。
小虎喉咙一紧,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明白了。”
秦苍不再说话,双手迅速从腰间扯下一截破布,在鞋底裹了几圈,只留下隐约可见的脚印形状。他熟练地在湿泥地上踏出几串脚印,然后带着小虎和刘三绕进一条林间陡坡,顺着地形往上攀登。
途中他们不敢点火,只靠月色微微辨路。秦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每一寸地形都在他脑海里快速构建成图。他不是在逃,而是在布下一张无声的网。
他们登上了一处高坡,地势开阔,灌木稀疏,三人俯身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
秦苍俯瞰那条他们“故意”留下脚印的下坡路,眼神如刃,目光一刻不曾松懈。
时间悄然流逝,月光移位,林中偶尔响起几声不明的鸟鸣。小虎趴在一旁,身体已经冻得有些僵硬,却不敢动弹。
忽然,秦苍的瞳孔骤缩。
那条小径上,一抹淡淡的黑影正贴着树林滑动,速度极慢,步伐极稳,就像一只耐心的狼,躲在树影里,不发出丝毫声响。
秦苍心中猛然一沉。
来人果然上钩,而且不是一般角色。
那身法极其隐蔽,稍不注意便会忽略;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没有落入他脚印的陷阱里,甚至完全避开了脚印路径——这是个老练得可怕的猎手,绝不是一般追兵。
“你看清了吗?”秦苍压低声音。
小虎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骇然,“他避开了脚印……他能看穿你设的局。”
“我知道。”秦苍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惊慌,“但他还是出现了。”
他心中其实已泛起波澜——这敌人比他预计的更难对付。若是硬碰硬,只怕胜负未可知。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退。
他忽地伏低身子,左手一捏树叶,右手搭弓取箭,箭头对准那黑影移动的方向。小虎在他身边屏住了呼吸,连刘三也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神情绷得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