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苍这边,则已经开始盘点粮袋。
“这里一共大袋二十八,小袋七十七,杂粮木桶十三个。”他嘴里念着,手指一一拂过袋口,那粗糙的麻布摩挲掌心,像是一道道希望的线索。
“黑皮,把空麻袋也捡起来。”
“啊?”李黑皮一愣,“那不是废的吗?”
“是用来迷惑敌人的。”秦苍头也没抬,“我们运走的粮袋要留下痕迹,你以为烧仓库那么简单?烧得太干净就露馅了。我要的是烧得不彻底,看得出有仓鼠般搬运过的痕迹。”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敌人不是傻子,但只要他们心急,一定会相信眼前所见。”
李黑皮明白过来,暗自竖了个大拇指,没再废话,弯腰干活去了。
秦苍双手撑在一只装满豆粒的木桶上,低着头,眉宇紧锁。他的心这时并不轻松——他知道自己走得这一步,远比前面的渗透更难。现在不是突袭,是撤退,是如何在敌人察觉前,把命和粮都带回去。
“我得买些木材。”他低声自语。
这话若在平时说出,简直像句笑话。但此时,他说得无比认真。
“真正成架子的木头,得从外围找到。”他站起身,目光掠过窗缝,“不能用仓里拆的,这些太短,也不够多。我得绕一圈,看看敌人外围有没有伐木堆、篱笆或围栏。”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又瞥了一眼窗外的斜坡,呼吸变得微沉。
“黑皮,我出去一趟。”
“啊?你疯了?”李黑皮头一抬,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你要出去?现在?敌人说不定就在附近巡逻,你这是拿命在换木头?”
“我要木材,不只是拖车用,还要造掩体、障目,还要路上备用搭遮挡。”秦苍低声回道,眼中毫无迟疑,“你守好这里,不许提前点火,听我的口哨再动。”
说罢,他已经披上了那件从敌人尸体上扒下的灰褐斗篷,头一低,整个人宛若化作山中一块黯淡的石头,悄无声息地贴地滑出粮仓。
夜越来越冷,风从山口吹来时,如同刀割。秦苍将披风裹得更紧,躬身穿过一道道篱笆残影。他的耳朵高度警觉,哪怕是一只松鼠的落叶声,也能让他瞬间收刀戒备。
终于,在一片荒地边缘,他看见了那堆木料。
敌人搭建围栏时留下的边角料,还有几根粗桩,一看便是劈来后尚未用上的新材。被简单盖了块帆布,显然没人太在意。
秦苍眼中顿时亮了,快步上前,检查了木料的质地和长度,估算了一下重量,嘴角轻轻动了动。
“够了。”他心中暗喜,“够我拼一架小拖车,再弄点绳索,就能拉粮走人。”
他手脚利落地挑了三根最合适的,靠墙缠上麻绳,准备捆扎。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那边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你多心了,换班时间还早,哪来动静。”
“可我总觉得哪不对……你说会不会有老鼠?”
“别瞎说,昨晚那头斥候失联才闹一场,你想再来一回?”
秦苍顿时止住呼吸,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贴伏在木料堆旁,一根麻绳还搭在肩头。月光刚好照在他脚边,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快要踩到另一人的靴尖。
“动一下就完了。”他心中如鼓雷动,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挪动半步,就会踩碎那块早已干裂的木皮。
那两人靠得太近,他得等机会。
等他们转身,等他们回头,等他们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偏离轨迹。
只要——
“走吧,我看你是喝多了。”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哎,我这不是小心点嘛。”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苍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浑身冷汗如同雨后露珠,从额角滚落至下颌。
“差点。”他在心里默念,“差一点。”
他捆好木料,小心将其斜背在身后,再用斗篷掩盖,脚步如影般撤离。
返回粮仓时,他的脸上虽沾了泥,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他知道,这趟赌命的“买木材”,买的不只是木头,更是他们这一次行动能否彻底成功的希望。
他刚准备起身把木材藏进仓内,却忽然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那节奏极轻,却极快,像是小兽奔跑。秦苍本能地将身体压低,几乎贴进泥土,手指紧紧扣着身旁一根木杆,眼神像刀子般锐利。
“是我,是我!”一个低哑又急促的声音钻入耳中,是小虎。
秦苍一愣,紧绷的肌肉倏然松了几分,却仍未起身,只是偏头看着那道影子渐渐逼近。他盯着来人,看清了那熟悉的身形才站起身来,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你跑来做什么?谁让你擅自离开仓内的?”
小虎喘着气,额头上挂满细汗:“我……我看你出去半天没回来,就……就担心出事。”
“担心出事你就冲出来?”秦苍低声厉喝,“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有敌人的岗哨?你这一跑,万一被发现,不止你完了,所有人都得陪你送命。”
小虎被吼得一震,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低下了头,神色像是挨了鞭子的马驹,一动不动。
秦苍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见小虎眼圈微红,肩膀轻颤,心头顿时一软。他皱着眉,嘴唇微动,却终究没再骂下去。长叹一声,把手里的木材往旁边一扔,“算了,你来都来了,先帮我把这些藏好。”
小虎点点头,低声应着:“是。”
他们一块将木头一根根挪进粮仓后墙临时拆下的空隙处,遮盖好麻袋,用干草伪装。秦苍在搬最后一根木料时,却不知为何有些恍神。
小虎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你背上沾了血。”
秦苍一顿,抬手往背后一摸,果真摸到一片湿冷。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竟没发觉自己何时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