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房间。
苏御穿着男士衬衣,坐在飘窗前,阳光勾勒出她微蹙的眉峰。指尖捏着细小的银针,正与一件深蓝色警礼服上崩坏的纽扣较劲。
生涩的动作,歪扭的针脚。
全然没有堂堂海上集团董事长签下亿万合同时的潇洒。
阳光跳跃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落下小片阴影。此刻的她,褪去了商场的锋芒,神情罕见地透出一种近乎稚拙的专注。
银针穿过厚实的呢料,牵扯着细线,也牵扯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绪。
起床的顾渊悄然倚在门框,目光沉静地捕捉着这幅画面——他的苏董,商场上杀伐决断的资本女王,此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笨拙地为他缝补着昨晚崩坏的警服。
膝头那抹深蓝上,缀着几颗针脚粗陋却无比刺眼的金属纽扣。
直到她轻“嘶”一声。
将刺破的指尖含入唇间。
“麻烦!不做了!”
她低声抱怨,带着一丝不耐,“怎么缝几颗扣子比搞定华尔街那帮老狐狸还费劲。”
她作势要起身拿电话:“前台吗?派人来……”话音未落,一头撞进顾渊坚实的胸膛。
“嘶……你这堵墙砌得真硬。”
她捂着额头瞪他。
顾渊胸口微震,直接弯腰将她圈入怀中:“好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看你跟那些扣子搏斗的时候。”他低笑,目光扫过膝上的警服,“给我的惊喜?”
“别惊吓就好……”
苏御耳根微热,略微嫌弃地将制服塞给他,语气里带着别扭,“穿吗?不穿的话,我就叫客房服务再缝一下。”
“穿,你帮我穿。”
顾渊拉住她欲抽离的手。
“是你要穿的噢!到时候你那些女同事要是问起是谁缝的这么‘不拘一格’的扣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
“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御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衣服,动作认真的地帮他套上衬衣、整理肩章、扣好警服。她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精密部署。
“我发现,你做什么都认真。”
顾渊看着她低垂的眼睫。
“因为我是个你们口中的‘精神病’。”
苏御抬眼,目光锐利坦荡,“每一个精神病都容不得自己不完美,一次不完美,就可能输掉一切……”
她指尖划过他笔挺的警服领口,带着审视,“好了,我喜欢你一丝不苟、人民警察的样子,但是不喜欢你招蜂引蝶的样子,顾局长。”
她逼近一步,女王气场全开。
“从我进警局第一天起,就看见整个警局已婚未婚的女警为你争风吃醋。”
“这很不好。”
“以后你可是我苏御的男人。”
她一字一顿,美甲戳着他的胸口,宣告主权,“请务必遵守‘男德’。”
顾渊低笑出声,长臂一伸将她牢牢锁进怀中,温热的唇蹭过她的耳廓,宣示主权般回应:“苏董,您在商界的‘绯闻男友’数量只多不少。也请您‘廉洁自律’,整理好您的人际关系网,维护好警队家属的纯洁性。”
说着,他微微偏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瓣,声音暗哑下去,“现在……还差个早安吻……”
纠缠炽热的吻瞬间点燃室内的温度,直到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打断满室的宁静与旖旎。
顾渊的工作手机屏幕上刺眼地闪烁着“局里”两个字。
气息粗重地离开苏御被吻得嫣红的唇,他的眼神在瞬间由沉醉转为暗沉,接通电话的声音犹带着未散的沙哑。
“喂?”
电话那头传来值班员急切的声音:“老大!周队……她回来了!但状态很不对劲,把自己一直关在办公室,王局让您赶紧回来一趟,还有……”
“严城的报告,她也……交代不清……”
“知道了,马上到。”顾渊简短回应,果断挂了电话。
“有情况?”
苏御微微挣开他的怀抱,仰头看他,敏锐地捕捉到他气息的变化。
“嗯,周迷失踪了一整晚,刚回来,王局说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严城那边莫子昨晚也跟丢了。”
顾渊语速飞快,大步走向衣帽架,一把取下那件苏御亲手缝补、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警礼服外套。
苏御跟上前,动作自然地替他抚平衣领,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严城这人,城府极深。”
“小心点。”
顾渊重重点头,在她光洁的额角落下一个极快的轻吻:“嗯,回家等我。” 随即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
市局EcId·办公室外走廊。
空气凝滞如冰。
周迷背靠冰冷的墙壁,脸色惨白,眼神仓皇躲闪,不敢迎视顾渊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她手中捏着一份薄薄的报告纸,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
“……严城……他……”
“昨晚在佘山的天马山的‘海誓山盟’会所,有监控和人证……那个时间段,他哪也没去……”她的声音干涩发飘,逻辑混乱。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渊皱眉。
“我……当时……在会场撞见了他……就一直跟着……他。”周迷低着头,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呐。
“跟着?”
“我不是叫你负责内场?”
顾渊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分,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强烈的质问,“发现目标,第一时间你为什么不呼叫莫子他们支援?!”
“严城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他身上可能背着人命!”
“你一个人,还是一个女警,就这么盲目地跟上去?你考虑过危险性吗?!”
“我……我知道……”周迷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带了哭腔,“阿渊!”
顾渊周身的压迫感更盛。
他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的拉近让周迷更加慌乱。
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周迷几乎下意识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忍不住地去拢紧自己的长裙的领口,试图将它拉得更高。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
紫色长裙的领口被微微扯开一线。
顾渊的目光如利刃般精准刺入——在她白皙的锁骨下方,一枚新鲜、清晰、带着暧昧淤红的吻痕,赫然在目!
在墙上金色的警徽映衬下。
这抹艳色如同亵渎,无比刺眼!
顾渊的眼神瞬间冰封!
昨晚与苏御的亲密画面还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他太清楚这样的印记意味着什么了。
“周迷,”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你昨晚,除了‘跟着’严城,还做了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跟着”二字。
她指尖几乎蜷缩起来。
“我……”
顾渊没有催她,只是沉默地审视着她。那目光冰冷,如同探针,从她绞动的手指、躲闪的眼神、紧抿的嘴唇,寸寸下移。
“我后来太累了……见严城没有什么异常……时间太晚,就离开回家了!……”
顾渊追问:“回家之后呢?”
周迷猛地意识到什么。
触电般捂住领口,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迅速褪成一片死灰。
“剩下的,我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周迷猛地抬头,鼓起残存的勇气呛声,眼底翻涌着多年暗恋无果的委屈和被戳穿的羞愤。
“你从来没这样跟我说过话。”
顾渊站的笔直,低头看着她,周身压迫感骤然暴涨。
走廊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我……”
周迷如遭电击。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还有愤怒交织,几乎将她的理智吞噬,她仍硬挺着呛声道:“那你呢?顾渊!你以前也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甚至刨根问底!”
“你别忘了,虽然资金挪用案,苏御的嫌疑洗清了!但是李鹏飞的死,比起严城,难道不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苏御嫌疑更大?!”
“你为何对于苏御的嫌疑视而不见?”
顾渊沉默地注视着她。
这沉默比任何反驳都更具压迫力。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李鹏飞之死。无论是谁,我一定会查清楚!”
这一句话算是对周迷的交代。
最终,顾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和心底的怀疑,声音恢复了一种冰冷的、公式化的平静。
“好了,周迷。考虑到你昨晚执行任务可能发生意外情况,又熬了一宿加班,情绪不稳定。你现在不适合工作状态。”
他刻意避开了她那声称呼和其中包含的所有复杂情绪,“我命令你,立刻回去休息,调整状态!”
“……是。”
周迷的声音破碎,转身逃一般离开这个曾让她甘愿耗尽青春,甚至每日泡在那些厚厚卷宗的荣耀之地。
回看着警局压抑的灰深色大楼。
还有一扇扇紧闭的铁窗铁门。
此刻只让她感到窒息。
走出大门,刺目的阳光下,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搜寻街角——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却早已消失。
心底骤然空落一片。
她也不知道这空落意味着什么,更不敢深究,自己方才那隐秘的、不该存在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