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吗？”
何云的声音平静无波，他迎着肖仁复杂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指我对你之前那番有关虚空海平衡的言论是否有什么疑问的话，那的确没有。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态度：
“在其他方面，我倒是真有一个问题。”
说着，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肖仁前辈，你如此的耗费口舌，说出这种只是个概念的假说，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压价吗？””
“放屁！”
何云话音刚落，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般的怒吼骤然响起。
肖仁的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跳，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他手指向自己，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侮辱的愤慨，几乎咆哮着喊道：
“我肖某人行得正，坐得直！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贪得无厌、妄图用言语陷阱来蛊惑、压榨同族的卑鄙小人呢？！”
“可是，你的名字就叫小人啊！”
一个带着戏谑和调侃的声音，如同飞刀一般，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声音的来源正是一旁那个不断殴打着没有灵魂和自我的，相当于战场的躯体，顺带着吃瓜看戏的大师兄，李然。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和善’的笑容，继续补刀：
“而且，又话说回来了，其实我也着实没有搞明白，你这番长篇大论，又是危言耸听的平衡论，又是剖析宝物枷锁的，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掰着手指，慢条斯理的分析：
“如果说是为了压价吧，那你又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主动把那番‘言论’定性为猜测，亲手戳破自己营造的神秘感与权威性呢？
可如果不是为了压价......”
他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我可真就猜不透阁下的深意了。
莫非......”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
“你之前那番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这两位‘涉世未深’的师弟心生忌惮，乖乖的，识相地将这‘商人’兵种的所有底细全盘托出？
顺便将这些能够售卖那瓶所谓附魔药水的珍贵的商人，全都心甘情愿的，以一种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的价格，打包交给你们守卫军？”
李然的这番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了，但却也说的在理。除了这个理由外，他再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明他为什么会说那么多的理由。
李然这番诛心的言论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令周围的气氛瞬间严肃了下来。
何云的眼神也瞬间变得警惕、冰冷，原本看向肖仁目光中的玩味瞬间消失，只留下审视、警惕。
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何云是真没想到，明明这一切最开始都源自自己的算计，但是，肖仁居然会利用自己的算计，反过来算计自己？
果然，这些老牌领主都是人精。
至于洛程，他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无辜的态度：
涉世未深？谁？他吗？！不是，要是他属于涉世未深的萌新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能被称之为有心计了吧。
“......都说了，我才不是那种人好吧。”
肖仁的辩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明显弱了下去，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底气不足的虚浮感。
他脸上因怒意产生的红润尚没有完全消褪，就又染上了一层被戳中心事的尴尬与狼狈。
气氛一时凝滞，充满了难言的尴尬，然而，就在李然准备趁热打铁，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从而帮何云抬一下价码的时候...
肖仁猛地抬起头。此刻，他眼中的慌乱与尴尬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足以逆转局势的底牌似的，只留下一丝决然与坦荡的。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洪亮有力，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的回响：
“再说了。”
他目光如炬，刺向李然几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要是我肖某人真的存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妄图以谎言来巧取豪夺，以低价获取你的师弟手中的那些商人的话......
你猜，我为何要在最后关头强调那一切言论，均是我个人的猜测，而不是绝对正确的定论？”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
“明明在我说出那番‘平衡论’的时候，你们眼中所流露出的震撼和信服已经证明了，你们已经相信了我的言论；
明明，只有我再添一把火，甚至只需保持沉默，便能将那‘推测’坐实为你们心中的‘铁律’。这样一来，我的压价、索取，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肖仁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带上了一种名为真诚的情绪：
“我选择在最后关头亲手戳破自己营造的权威的假象，这不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吗？！
还有你，臭神棍，还说什么为什么交给我们守卫军，怎么，难道你不是守卫军的一员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别的心思，不准备继续在守卫军里待了吗？！”
“这能是一码事嘛......”
听到肖仁的反问，李然脸上的调侃瞬间凝固，何云眼神里的怀疑也消退了几分。
他说的这番话的确不无道理，如果他真的有李然之前说的那些歪心思，那自然没有必要，在最后关头自揭其短。
而肖仁呢？他看着何云三人的表情从怀疑变为思考，再变成若有所思，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冷汗，同时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他之前之所以插话，单纯就是想借此机会转移一下话题。如果继续之前那个话题的话，他就算有无数张嘴，也无法替自己辩驳。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他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神明，又为什么会一头汗水呢？
此刻，他心中的惊涛骇浪还在不断翻腾。
虽然他要是不补充最后那句的话，此刻的何云估计已经相信他说的那些是一个被证明的铁律，而李然跟洛程虽然可能会怀疑，但并不会确定他说那些话有其它的想法。
但是，李然实际上并没有猜错。他之前那番话除了提醒与告诫，确实存了几分试探与压价的心思。
而结果也和他所预期的一样，那番交流结束后，他的确试探出了一些让他心惊胆战的情况：
何云的反应，那看似无知者无畏的坦然、以及对药水‘限购’的补充、以及对他所提出的，那个平衡规则的追问，足以说明，在这个少年的手里，存在着一个更深的底牌。
这个看似年轻的领主，恐怕掌握着一种远超想象、可普及，并且是由他本身，或者他领地的一些特殊能力所研究出来的，足以让所有领主的实力、潜力全面提升的核心手段！
他不确定这个手段到底是这个药水，还是什么比这个药水更加恐怖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手段都是他研究出来的，完全不会受到虚空海限制和干涉的存在。
因此，面对这样一个潜力深不可测，未来注定会搅动风云的存在，肖仁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最明智的抉择：
与其用半真半假的谎言去博取一时之利，并且有极大可能会得罪一个未来的巨擘，倒不如以诚相待。
哪怕舍弃部分的利益，也要赢得对方的信任与好感。这，才是真正的长远之策！
如果他执意要隐瞒的话，或许这个商人的价格的确有可能会被他压下去，并且，不管何云到底有没有隐瞒，他手中的，能售卖附魔药水的商人，大概率全都会被卖给他；
但代价就是，未来何云就算不成为他们的敌人，最多也只会保持中立态度，不会成为他们的友人。以德报怨这种事情，就连他都自认为做不到，又怎么可能会要求一个新生代神明做到这一点呢？
把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包装成事实从而保障自己的利益，还是什么都不隐瞒，直接将一切点破，收获一个未来有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强者的好感，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后者最有利一点才对。
何云虽然无法完全洞悉肖仁内心深处那复杂的权衡，但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最后那番质问中蕴含的坦荡。
的确，就算他最开始说那些话的目的是带着算计他们的想法，但在最后，他说出那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的时候，这些算计就都不重要了。
算计怎么了，他最开始跟对方交流的时候，不也带着一丝算计的想法吗？他虽然双标，但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很开明的。
而因为他最后的选择，何云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接受。于是，他眼中的警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与欣赏。
“你说得对。”
何云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现在再说这些，的确没有那么重要了。”
‘成功了！’
见何云的态度软化，肖仁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何云并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变化，而是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带着商人般算计与精明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现在的话，最重要的是......”
说着，何云手腕一翻，随着空间的一阵波动，两个跟之前的‘商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全身上下棱角分明，带着一丝像素感的商人从他的领地中出现：
“肖仁阁下，你不是想从我这里购买一些‘商人’吗？
何云的笑容如同狐狸一般奸诈，而他的手则是缓缓抬起，指向两个方块生物：
“当然可以。不过，我这里总共有两种，有着‘略微差异’的商人。不知道前辈，你准备买哪种，又准备为这些商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随着何云话音落下，两个‘商人’的交易面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激活，瞬间在肖仁的意识中展开！
左边的商人的商品列表中，那散发着神秘的绿色光芒、标注着【附魔药水】的图标的商品，如同最耀眼的星辰，牢牢地吸引着肖仁的注意力；
而其下方那【9\/10】的数量标识，也让肖仁心中生出一丝遗憾和惋惜。
而右边的商人呢？
它的商品列表中，同样位置处，也有一瓶长相、颜色跟左边商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药水图标。
只不过，它的名称和左边商人售卖的药水的商品差了一个字，从【附魔药水】变成了【附魔之瓶】。
因为这一字之差，它的效果也发生了变化：【服用后，少量增加使用者的经验（仅能作用于等级提升）】。
当然，虽然效果发生了变化，但这个药水同样有着限购的标注。
只是一字之差，效果的差异，却是一目了然。
何云的话在肖仁耳边响起：
“前辈，还请你看仔细了，左边这个是商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有着【附魔药水】这个可以增加规则感悟效果的宝物；
而右边这个商人......”
何云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它们虽然在突破百级的时候同样多出了一样商品，但这个商品，售卖的只是普通的【附魔之瓶】。
而它的效果嘛，你也能看见，只能拿来提高等级，不管是技能的熟练度，还是规则的感悟，它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虽然何云的这些村民不是原版的村民，它们商品列表中售卖的商品和原版完全不一样，与其说它们是mc的村民，倒不如说它们是有着村民身份和能力的空壳。
它们售卖的物品，除了何云上架售卖的物品外，再没有任何mc里的商品，因此，正常情况下，附魔之瓶应该变成不可再生的资源。
但是别忘了，对于这些mc的资源，何云可还有一个额外的获取渠道——天赋商店啊！
虽然说天赋商店里，这种不可再生资源的售价不能算便宜，但跟幸运药水比起来，附魔之瓶的价格的确不算太贵。
而且，就算价格高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是自己买，自然也不需要自己掏钱啊！
他自己又不需要附魔之瓶，因此，这些小东西被他以两倍的价格挂在了商人的交易面板里。
当然，做交易毕竟不是他的全部，因此，虽然赚的不少，但何云还是学着附魔药水，给附魔之瓶搞了个限购。
看着脸上表情愈发纠结的肖仁，何云心中暗喜，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真诚’：
“肖仁前辈，不知道你准备购买哪个商人？买多少？当然了，这个价格嘛，自然也是因‘人’而异了~”
肖仁的目光在两个村民的交易面板上不断徘徊，好半晌后，他才长出一口气：
“呼，小子，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右边这个商人售卖的，这个名为附魔之瓶的消耗品，也跟左边的商人一样，属于不可再生的吗？”
“当然不是。”
虽然把附魔之瓶定义为不可再生的物品对何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吧，薅羊毛也是要讲究一个度的，要竭泽而渔。
的确，如果设置成一次性的话，那他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卖出大量的村民，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只会更多的将这些附魔之瓶收起来，而不是去使用它们。
并且，比起一锤子买卖，何云还是更喜欢那种细水长流的交易，源源不断的获得宝物。
虽然有不死图腾在，但不死图腾终归是属于最终极的保命手段，它的售卖是存在一个上限的。一旦人人都有不死图腾在，那他们对不死图腾的需求自然会降低不少。
而附魔之瓶这种消耗性物品就不一样了，这种能提高实力的消耗品，不管是什么领主，对它的需求量都不会少。
虽然在成神之后，等级的突破除了对经验有所需求外，还有着规则感悟上的限制，但这并不代表附魔之瓶就没有用了。
培养新兵种不要经验？培养新英雄不要经验？总之，像经验药水这种东西，虽然有虚空精华作为替代，但需求量也不是少数。
“它的话，补货的时间比较随机，运气好可能刚刚卖完的下一刻就直接补货了；
但要是运气差的话，可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当然，你可以放心，这个东西补货的速度，一般在七天以内。”
毕竟这些附魔之瓶都是何云自己手动补货的，因此，他自然不可能把补货的速度提得太快。
很显然，肖仁并不知道何云的想法，他低下头，沉吟片刻：
“行，我知道了。这个售卖【附魔之瓶】的商人我也要，具体的数量需求，我等会跟后勤人员交流一番后给你答复；
不过，这些售卖【附魔药水】的商人......”
说着，他指了指左边的那个商人，以及洛程面前的那个商人：
“他们，我全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冤大头上钩了~’
看着肖仁豪气云天的表情，何云在心中暗喜，随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笑着摇摇头：
“我手里的，这些售卖附魔药水的商人可以都给你。”
毕竟附魔药水对何云来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甚至还没有附魔之瓶贵重呢。
附魔之瓶还需要他用积分来兑换，而附魔药水的话，他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几个效果不同的药水、一点点食物和水，最多再加上一把武器而已。
至于为了获取这个经验球所消耗的生命嘛......不好意思，他，何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不是），像这种被他厌恶，只是勉强留了一条命的倒霉蛋，何云表示，随便造。
反正虚空海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生命。
言归正传，在说完那句话后，看着眼中带上一丝喜色的肖仁，何云却又打断道：
“但是，洛程师兄手里的这个商人，我已经送给他了。至于说你们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他手里买走这个商人，那就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了。”
他就不信了，在明摆着只有99个的情况下，他们舍得将十分之一的附魔药水，留在洛程的手里。
“小师弟......”
洛程的话还没开口就被何云打断了：
“不用说那么多，师兄，这个商人我已经送给你了，所以，不管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你只需要为你自己谋福利就行了。”
“可是......”
洛程明显还是有些犹豫，何云见状，给他发了一句私信，想要借此来打消他心中的顾虑：
[师兄，你放心谈就行了，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邪神，手里应该有不少对你有帮助的宝物、道具。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大不了我们五五分就行了~]
[......19分，我1你9。]
看着肖仁的回复，何云只感觉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他两世为人，这啊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反向砍价的呢！
[46吧。]
[28！不然的话，我不接受。]
看着肖仁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坚决，还有他脸上的表情，何云只感觉心中那叫一个无奈啊。不过，他对于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原来，还真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存在啊！’
他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随后又给肖仁发了一句：
[37吧，同时，交易的报价师弟我也全权委托给师兄你了。师兄记得尽可能帮我争取一个好一点的价格啊~]
见何云都这么说了，洛程也是不好拒绝，点点头：
[放心好了，交给师兄我吧，保证结果能让你满意。]
看何云如此信任自己，连这种重要的事情都委托给自己办理，洛程也是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尽可能多的，帮何云争取一些利益，也好报答他给自己的这份信任。
其实，何云并不是因为信任才选择委托给洛程的，他主要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懒。
懒得讨价还价，懒得跟对方争辩，这才选择全都委托给自己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