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歌壶内的天色渐暗,法术构筑的天空呈现出深邃的暗紫色,星河如细碎的钻石般点缀其间。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室内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钟离端坐在书案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节奏与书页自动翻动的频率奇妙地吻合。
他的目光虽落在书页上,思绪却似乎飘向了远方。
这张书案被巧妙地安置在房间外侧,显然是专为书写而设——笔架上悬挂着各式毛笔,从狼毫到紫毫,一应俱全。
书柜上整齐分类摆放着不同产地、工艺各异的宣纸,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穿过这间充满文人气息的书室,方能抵达内里的卧室。
*
卧室深处,窗边的长桌上,一盏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
安神香的前调是清雅的百合香气,而后渐渐转为沉稳的木质香调。然而这精心调配的香料对床上的旅人似乎收效甚微——她仍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将被子裹了又松开,松了又裹紧。
我这是出现创伤反应了吗?
身体明明疲惫不堪,思绪却如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
钟离还在外面吗?他真的会老老实实待在那里?该不会半途溜出去喝茶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趁机溜进来怎么办?
毕竟鬼魂这种东西可不受空间限制...…
那些拍恐怖片的导演绝对都是来报复社会的!
……
*
烛火突然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书案前,那只轻叩桌面的手蓦然停住。
纱幔后,旅人悄悄探出头,确认那道身影仍在原处,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看什么这么入神?都没发现我过来了?
还是说……其实他早就发现了?
她太了解钟离的作风了——即使察觉有人靠近,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他就能一直保持沉默。
\"咳咳…...\"旅人故意清了清嗓子。
我真是体贴,还特意给他缓冲的时间。
人美心善说的就是我!
\"你能不能..….在寝室里看书啊?\"话一出口,旅人就后悔了,这请求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现在只是我的下属。
而且我还约了别人去净厄大祭游玩,如果今天还和他在晚上共处一室……虽然暂时心安了,但是借用他身边的安全感,又和别人一同出游……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我还是品德太高尚了。
上下级间的正常互动与暧昧的界限必须划清。
我可不想将来在某个关键时刻,被他拿这件事来说事。
就像当初承诺会为他倾囊相助,已经让我吃过亏了。
\"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旅人强作镇定地走回卧室。
心想区区恶鬼,过几天恐惧自然就会消退。
\"好。\"钟离合上书页起身的瞬间,身后的椅子突然\"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嗯?\"旅人狐疑地回头。
这人屁股上长刺了吗?怎么站起来还能带倒椅子?
\"副堂主不必勉强,身体要紧。\"他说着已经抱着书走进卧室,在茶桌旁安然落座。倒地的椅子在岩元素力包裹下自动归位。
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我寝室了?
旅人瞪大眼睛。
严格来说这也是他的寝室,但他明明不住啊!
自己替他住两天明明是物尽其用...…
不住就是浪费,我发扬风格都不计较是他送的了。
我真是德贤兼备!
就在这时,外室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旅人一个箭步窜回床上。
……
书页翻动的清脆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竟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漫天飞舞的白纸——那些白纸折成的小人躲在石堆后与她玩捉迷藏,发出阵阵凄厉的哭声……
梦中的旅人不胜其烦,伸手撕开纸人,裂口处竟涌出汩汩鲜血!纸人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喊着:\"妈妈...…妈妈..….\"更可怕的是,被召唤而来的腐尸正从地下爬出,朝她蹒跚追来……
可恶!
旅人从梦中惊醒,坐起来。
一闭眼就是噩梦,这还怎么睡?
不远处的圆桌旁,钟离依旧保持着阅读姿势,仿佛从未移动过。
暖黄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那个…...请问钟离...…先生…...\"旅人的声音细如蚊声:“你可以坐我床边看书吗?\"
这音量,常人怕是得再问一遍才能听清。
\"嗯。\"他仅用一个音节回应。
旅人背过身去,听着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安心闭上眼睛。
这样总不会害怕了吧!
她刚这么想着,却觉得眼前的墙壁上似乎浮现出一张鬼脸,随时可能破墙而出……
叮——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旅人顿时警铃大作——
他不会……
\"啊!你不要脱衣服!\"她转身果然看见他正在解外套的金属扣。
\"外衣难免沾染尘土。\"他从容解释:\"若弄脏副堂主的床榻便是罪过。\"
歪理!
\"没关系!脏了再洗。\"
反正最后也是你洗...…
无需睁眼,只要感觉到床沿微微下陷,就知道他已经坐在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连他身上那缕熟悉的沉香气都清晰可闻。
这下总该能睡个好觉了……
这么想着,手臂却突然传来刀割般的剧痛!
低头一看,不祥的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手臂。
还是噩梦……
旅人绝望地睁开眼,正对上那双鎏金般的眼眸。
\"谁让你躺下的…...\"
这个家伙绝对是早有预谋——先装乖靠近,最后一口把她吃干抹净。
阴险!
\"给我看看。\"比起质问,旅人更关心他手腕上是否也有红纹。
虽然理智告诉我,富川礼子离开后村民和小鹿、一斗身上的红纹都已消失...…
但谁让我做了那么晦气的梦呢?
\"做噩梦了吗?\"他平静地询问,任由旅人卷起他的衣袖检查。
\"一直在做。\"旅人老实承认。
\"书中记载了一种缓解之法。\"他的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讨论学术问题:\"若副堂主没有更好的对策,不妨一试。\"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他现在躺在她床上,还一口一个\"副堂主\",怎么听怎么别扭。
像女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什么办法?\"旅人将信将疑。
\"先躺下。\"
\"哦。\"疲惫不堪的旅人乖乖照做。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带着沉香味的拥抱,背部被轻轻拍打着。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
梦中,祸时蛸的触须将旅人紧紧缠绕,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哈...…呼...…\"她艰难地喘息着。
\"钟离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上当了!\"
突然,金色的岩元素光粒撕裂了血红的天空,见不得光的祸时蛸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梦境骤然转换。
阳光、沙滩、篝火上的烤海鲜散发着诱人香气。
脚底细沙温暖柔软,海风轻拂裙摆。
远处,香菱和胡桃正与绫华、宵宫准备进行沙滩排球赛...…她们等着旅人做裁判。
\"海祈岛的旅程要是这样该多好…...
...…
梦境外,旅人枕着钟离的手臂睡得香甜,无意识地向他的怀里蹭了蹭。
\"呵呵。\"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唇角微扬:\"你只有睡着时,最让我省心。\"
他掌心间,一团从旅人梦境中取出的魔神残渣正冒着黑气,转眼便在他手中消散。
“此物不成气候,不过是让你多做几场噩梦罢了。\"他轻轻拨开旅人额前的碎发:\"客卿为副堂主分忧,你该如何酬谢我?\"
这个动作让旅人不舒服地转过身去。
\"睡个安稳觉吧。\"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养足精神...…明天才好继续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