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前院的喧嚣喜乐隐隐传来,更衬得听雨小筑的偏僻与寂静。陆芸的花轿早已抬走,宾客们推杯换盏,正是府中护卫轮值交替、人员流动相对频繁,也是注意力最容易分散的时刻。
周建明灌了不少黄汤,脸颊通红,脚步虚浮,喝得五迷三道的,他的贴身小厮,架着他去花园角落醒酒。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侯府的泼天富贵,一会儿是元婉如那冷若冰霜又倾国倾城的脸和那根几乎戳瞎他眼睛的金簪,一会儿又是满园子他看得见摸不着的名门贵女……一股邪火夹杂着屈辱和不甘在胸中翻腾。
就在这时,两个看似无意路过的低等仆役,在离他不远的花丛后“小声”嘀咕起来:
“唉,说起来,咱们府里那位梁姨娘,也是真可怜……”
“这不,今儿府里这么大的喜事,她也不能出来喝喜酒,就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守着空院子呢。”
“啧,白瞎了那副好模样。”
“可不是嘛,生得跟朵花儿似的,性子又软和,偏偏……唉,住在那最偏的小院,鬼都不乐意去那边转悠。”
“听说世子还不曾与梁姨娘洞房呢,这么娇滴滴的女人,真是可惜了。”
“我远远看过她一眼,那身段,那模样,只看一眼身子就酥了,世子居然能忍得住?”
“要我说,她住得那么偏僻,若是遇上什么采花大盗,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世子夫人不待见她,心里巴不得她早点死呢,若是有人玷污了她,那就可以把人撵出去了,世子夫人把她安排在小院,说不定心里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说谁不是呢,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平日也就算了,今日正是府中护卫轮值交替、人员流动相对频繁的时候,大家伙都顾不上小院这里,若是出了事……”
“嘿嘿,你敢吗?”
“不敢……”
声音渐渐远了。
这些话如同魔音灌耳,精准地钻进了醉醺醺的周建明耳朵里。
梁姨娘?
小院?
他脑子里浮现出,那天被他吓得花容失色、温顺得像只小兔子的美人?
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偏僻小院……没人理会……
周建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浑浊的眼底燃烧起贪婪和淫邪的火焰!
对啊!
他怎么把她给忘了!
上次没能得手,还被元婉如的护卫教训了一顿,丢尽了脸面!
如今这府里上下都在忙活陆芸的婚事,前院闹哄哄的,谁还会在意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小院?
谁还会管一个不受宠的妾室?
报复的快感和酒精催化的色欲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报复谁?
报复陆家对他的轻视,报复元婉如对他的羞辱!
他动不了元婉如,难道还动不了一个被遗忘的、无依无靠的妾室?
若真能得手……既能泄愤,又能尝到美人滋味……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股邪念和恶胆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站起来,对贴身小厮周旺低声道:“走,扶老子去透透气!”
周旺看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忙上前扶他:“公子要去哪里?”
他一直跟在周建明身边,同样不是什么好鸟。
周建明给他一个荡漾的表情,周旺便心领神会,立刻搀扶住他,主仆二人避开热闹的前厅和主要路径,鬼鬼祟祟地朝着侯府最僻静的地方摸去。
酒劲上头,加上邪念驱使,周建明脚步踉跄却异常急切,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哼,看不起老子,元婉如那个该死的臭娘们,天天吓唬我,老子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梁姨娘,真是个美人儿啊,等着哥哥去疼你吧。
周旺在一旁低声附和,为主子壮胆:“少爷英明!那地方鸟不拉屎,保证没人!那小娘们上次不识抬举,这次少爷定要好好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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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忠勇侯府各处都忙碌起来了,梁雨花的小院依旧格外寂寥。
梁雨花当时正坐在窗边,听着府里吹吹打打的声音,一个面相粗鄙、嗓门洪亮的粗使婆子提着扫帚,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晦气!大喜的日子还得来着扫地!”
云秀已经出门去提早膳了,只有梁雨花一个人在这里。
她脾气极好地走过去,“若是嬷嬷忙,这里就不用扫了,等会我的丫鬟回来,我再让她扫一遍。”
其实小院也很干净的,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打扫。
那婆子“哐当”一声把工具重重放在地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梁雨花脸上。
“你懂什么,今日二姑娘出阁,满府贵客,大夫人和世子夫人早就下了命令,各处必须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片树叶都不许有,免得丢了侯府的脸面。”
“你不让我扫,万一等会你们偷懒,没有打扫,若是被人看见了,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梁雨花没想到这个婆子,脾气这么差。
“你放心,我一定让云秀打扫得干干净净。”
婆子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你来安排我。”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府里一个吃白饭的讨厌鬼罢了。”
梁雨花脸皮薄,被人这样责骂,心里十分难过,眼眶都有些红了。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婆子推着她往廊下走:“走走走,别站在这里碍事,我可没工夫在这里与你聊天。”
推搡之间,一个用油纸包得极小、极紧实的小包,借着衣服的掩护,飞快地塞进了梁雨花虚握的手心里,同时还有一小团揉皱的纸条。
梁雨花的心猛地一跳,手指瞬间收紧,将那两样东西死死攥住。
这人是谁的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婆子声音粗鲁得很:“对了,老婆子来的时候,世子夫人有一句话让我告诫梁姨娘。”
“今日府里贵人不少,梁姨娘就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敢迈出去一步,仔细你的皮!”
梁雨花眼睛一亮。
这婆子是世子夫人的人!
她用力捏紧手里的东西,对上粗使婆子带着明显暗示的眼神,唯唯诺诺地应着:“是,是,我知道了,我不敢出去的。”
“行了,别杵在这里碍手碍脚。”
婆子又骂咧咧了几句,拿着扫帚开始干活,等她扫完了地,立刻的时候,还故意把门摔得很响。
梁雨花回到房中,十分小心地找了个安全的角落,确保这个位子不可能有任何视线能够窥探之后,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团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