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天幕压得极低,柳清漪攥着车厢帘的指尖微微发白。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车轮,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更衬得这片官道死寂沉沉。
几个小厮倚着马车打起瞌睡,脖颈一点一点,在月光下投出摇晃的黑影。
“阿福,你说……这法子真能等到人?”年纪最小的小厮揉着酸涩的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困惑。
月光掠过他单薄的粗布短打,衣摆处还沾着赶路的尘土。
柳清漪垂眸不语,杏色襦裙上的金线绣着并蒂莲,此刻却随着她颤抖的指尖微微起伏。
她何尝不觉得这像场闹剧?
她突然心绪不宁,砚台无意识打翻等一系列反常。
那些不好的预兆,她不能置之不理,必须做些什么。
即使是无用功也罢,尽人事听天命。
“噤声!”车夫小六突然压低声音,精瘦的身影如猎豹般绷紧。
他常年赶车练就的灵敏耳朵,捕捉到远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月光下,他腰间的短刀泛着冷光,青布裤脚扎得紧实,露出小腿上因常年赶车而结实的肌肉。
打盹的小厮们瞬间惊醒,齐刷刷看向柳清漪。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沁出薄汗,却仍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马车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踏碎满地清辉。
“夫人,似乎有人接近。”小六疾步来到车厢旁,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紧张与兴奋。
他的粗布麻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
柳清漪掀开帘子,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望着夜色深处,心口突然泛起奇异的安定,第六感告诉她那是要等的人。
果然,一道纤细的身影穿过林间薄雾,月白色裙裾沾满草屑,发间银簪歪斜,举止却依然镇定。
柳清漪喉咙发紧,指尖死死攥住车辕,试探喊了一声:“苏瑶?”
她声音微微发颤,却穿透了浓稠的夜色。
苏瑶的脚步骤然凝滞在三丈开外,月光掠过她凌乱的鬓发,照亮那双泛红的杏眼。
泪水突然决堤,她咬着颤抖的下唇,“姐姐。”
单薄的身影裹着沾满泥浆的裙摆,跌跌撞撞扑进柳清漪怀中。
柳清漪踉跄着后退半步,却稳稳接住这具身躯。
苏瑶身上混着血腥气的冷汗浸透她的衣襟,怀中的人微微有些颤抖。
她指尖抚过苏瑶冰凉的后颈,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除了狼狈的衣衫,倒未见明显伤口,这才松了半口气。
可本该寸步不离的护送侍卫不见踪影,苏瑶发间的银簪弯折,裙摆撕裂处露出渗血的擦伤。
柳清漪心尖猛地一颤,将人扶稳时,瞥见她眼底未干的血丝和藏不住的惊惶。
“别怕,有事回府再说。”柳清漪用袖口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她的月白披帛滑落肩头,盖住苏瑶破损的裙角,绣着金线的指尖牢牢扣住对方颤抖的手腕。
苏瑶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却突然攥紧柳清漪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护送我的陆统领受了重伤,姐姐……”
她仰起脸时,睫毛上还凝着泪珠,眼底满是恳求。
柳清漪心头一沉,却仍保持着沉稳的笑意。
她伸手将苏瑶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抚过对方冰凉的耳垂:“莫慌,人在何处?”
说罢,转头看向严阵以待的小六,“备马,我们即刻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