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之以前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的想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总以为沈天娇和镇北侯府,如今都已经足够强大了,护住一个李沐阳让他将来平稳登基为帝,根本就不在话下。
但是他却忘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可怕,他们的贪婪和欲望,随时都能够将李沐阳吞没。
以后自己真的不能够再那么的任性了,该收收心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他的大哥沈翊阳是要继承镇北侯的衣钵和爵位的,云离需要人稳固朝堂,更需要人戍守边疆,来保证云离不受外敌的侵扰。
他的三弟沈星浩性子憨直暴躁,不爱读书,平时除了打仗之外,从来都不用脑子,让他入朝辅政,那跟去做炮灰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如今他身上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的生死,还有他镇北侯府沈氏一族的荣辱。
想明白了的沈庭之,便坦然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
像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本来生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和荣辱,现在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接续家族的使命罢了。
“娇娇,你的意思,二哥明白了,你放心等二哥把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就会回上京安心的待着。”
“成为你的最强辅助,帮你彻底稳定住朝局,扶持沐儿,将来登基为帝。”
沈庭之整日在外面跑着去冒险的时候,沈天娇这心里总是担心,但是现在沈庭之亲口答应回上京,并且日后都会留在上京帮自己了,她又觉得这么做委屈了沈庭之。
这人啊,就是这么的自相矛盾,患得患失的。
“二哥,妹妹知道你心中有凌云志,你不该被困在朝堂之上的。”
“妹妹答应你,只要朝局稳住了,沐儿再年长一些,能够亲政了,便放你天涯海角云游四方,给你自由,让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这是沈天娇如今能给沈庭之最大的保证了,前世她知道吹过自由的风,知道那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珍贵。
把沈庭之囚禁在笼中,这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所愿的。
将来等时机到了,她真的是愿意放沈庭之自由,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的。
“好,娇娇的话,二哥记住了。”
对于沈天娇的这个保证,沈庭之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并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而是未来有太多不可预期的事情了。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尚且不得而知呢,想那么遥远的事情做什么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好当下的路,做好当下的事。
当初他弃武从文,做了文官,所想的不就是能够借助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改变官场现如今的腐败和不作为的现象吗?
如今妹妹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更大的平台,可以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这不就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了吗?
梦想都已经实现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勇往直前的冲吧。
“娇娇,夜深了,这山上的风大,咱们下山去吧。”
这山风吹在沈庭之的脸上,都让他觉得刺挠,更何况沈天娇是个柔弱的女子呢。
“嗯,好,下山去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兄妹俩正准备下山的时候,沈天娇抬头突然就看到了,寺外远处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倒不是沈天娇的眼神有多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够看到远处驶来的马车。
而是实在是那辆马车太招眼了,沈天娇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别人家的马车就算是夜间行路,也只会在马车外挂一盏灯,而沈天娇看到的那辆马车却与众不同,它是整辆马车上全都挂满了灯笼。
除了特别招眼,和彰显了它主人的奢华和财力雄厚之外,还给人一种钱多人傻的感觉。
看着那辆马车,沈天娇不由得感慨道:“我到底是小瞧了王云知了,他竟然能把这位也请来。”
“是啊,他能来倒是真的出人意料。”沈庭之也看着那辆马车,沉思了起来。
“我们刚刚才从他那里接收了醉月楼,他现在又跑到这护国寺来了,难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他将不久于人世。”
“而他那些不争气的子孙们,注定守不住他那么大的产业,为了避免他死后,家产被瓜分,所以才开始四处寻找庇护了吗?”
“看来明天这场大戏,真的要精彩纷呈热闹至极了。”
沈庭之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回头对沈天娇说道:“走吧,再不下山,就要赶不上明天的热闹了。”
兄妹俩借着微弱的灯光下了山,到了山下的时候,刚好就瞧见那辆奢华招摇的马车的主人,被人迎着去客房休息。
沈天娇好奇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富贵逼人,身着华服腰间的玉佩就挂了好几个的富贵老头。
但是不知为何看到他,沈天娇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来自远处的目光,还特意回头看了好一会儿。
沈天娇拉着沈庭之原地不动,只等到那人回头走远了,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娇娇,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察觉到沈天娇的异样,沈庭之开口问道。
“嗯,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不对劲儿。”沈天娇摇了摇头,“二哥,那位如今没有百岁,应该也有九十多岁了吧?”
“他的身体还是这么好吗?没有一点儿行动迟缓,步履蹒跚的样子,他这是吃仙药了,还是成精了?”
“他今年应该是九十几岁了吧,哎,不对呀,前几年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卧病在床了,需要靠着一些名贵的药材来维持生命了。”
“这怎么可能短短数年间,他就又能够走动了?”
“而且从他住的地方到护国寺,可要比从上京城来,要远的多了。”
“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九十多岁的老人家,竟然还会有体力乘马车连夜赶过来,他吃什么灵丹妙药了?竟然会有如此的体力?”
被沈天娇这么一说,沈庭之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明明他去北疆之前,奉了自己父亲镇北侯的命,去探望的时候,那位老人家自己是风烛残年,脆弱的不堪一击了。
可是如今竟然能够乘马车,一路颠簸到这护国寺来,的确是让人称奇不已。
“二哥以前见过他?”这倒让沈天娇惊奇了,这位云离国最神秘的人物,她也只是听人说过,未曾见过呢?
她的二哥竟然见过,可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她二哥说过呢?
“嗯,见过的。”沈庭之点了点头说道:“六年前我去北疆之前,阿爹有一日,说让我去紫云山去见一见那位,让我把那位给的东西带回来。”
“所以我便去了,我见他的时候是在他的寝室,当时他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而且已经卧病多日了。”
“当时我还以为他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呢,可是没想到如今他却越发的精神起来了。”
“阿爹让你去拿东西?”沈天娇觉得自己的脑回路都不够用了。
她阿爹什么时候跟那位走到这么近的?这怎么也不像是她阿爹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他们两个不应该是仇人的吗?仇人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仇恨,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可是听她二哥说的,他们不像是敌人,倒像是朋友一样。
“是一个盒子,我也是拿回去了之后,才知道是数十万两的银票。”
“当年阿爹回北疆的时候,正是西戎人挑衅最厉害,要寻机开战的时候。”
“阿爹派人找户部要军饷,可是当时的户部尚书,却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因为李睿把国库里的钱,都拿去修建明园了,没有钱,阿爹拿什么去打仗?”
那些年因为缺钱而当孙子的经历,实在是让沈庭之不堪回首。
作为三兄弟中唯一一个,口才好社交能力强的人,镇北侯那些年可没少派沈庭之去做这种事。
所以沈庭之对缺钱这件事,都有了应激反应,但是每次他不去还不行,因为他不去户部,兵部要钱的话,前方的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于是当年那数十万两的银票,成了印在沈庭之心里,永远也无法忘记的记忆。
毕竟那可是那些年他唯一一次,只是去探望一下,说了一些客套话,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数十万两的银子啊。
所以当他回到上京,知道沈天娇置办了不少的产业,并且派人出关经商的时候,他心里除了高兴之余,还一百个支持。
手里有了钱,就再也不用发愁前线的将士们,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饿肚子了。
会因为没有钱,而在寒冬时节还穿着单薄的衣衫而挨冻了。
会因为没有钱,他们只能拿着破旧的武器,上战场去跟敌人厮杀了。
经历过没钱的绝望日子,才知道有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数十万两的银票?”沈天娇都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听错了呢。
“对,没错,那个盒子里总共有二十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两的银票。”
“那些银子,当年可是救了咱们北疆所有将士们的命啊。”
“要是没有那些银子,当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对于那位的恩德,沈庭之始终是铭记于心,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
所以这些年,不管外面关于那位的传言如何的离谱,如何的不堪,沈婷之始终都没有相信过。
因为在他的心里,一个愿意拿出自己的私产来支持国家,对抗仇敌保护家园的人,能够坏到哪里去呢?
“二十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两啊。”沈天娇重复着沈庭之刚才的话,能让沈庭之记得这样清楚,那想必当时真的急需要这笔钱来救命。
不管这个人存着什么样的目的,愿意拿出这笔钱来解北疆的危难,她沈天娇都欠了他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她沈天娇始终都是要还的。
至于自己阿爹跟这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等回去之后问一问阿爹才能知道了。
“娇娇,你若是对他也很好奇的话,不如我让人请他过来,你与他一叙如何?”
沈庭之看沈天娇的样子,就知道沈天娇现在对那个人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极点。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那个人可是云离的传奇人物,对他好奇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用了。”沈天娇摇了摇头说道:“他现在是王云知请来的客人,我们若是此时去请他,岂不是喧宾夺主了吗?”
“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看看王云知的这盘棋下的到底有多大。”
沈天娇此时是越来越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了,到底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人会出现了。
曾经就有传闻说,王云知一手就能搅动云离的半壁江山,如今看来那传闻不虚,确实是真的。
想想就后怕,若是王云知此时没有幡然悔悟,还要跟着李朝晖一条道走到黑的话,那自己真的就未必会有太大的胜算,能够赢得过李朝晖了。
毕竟身边有着像王云知这样的强的可怕的助力,想要跟李朝晖打个平手,都并非易事,想要赢过她又谈何容易呢?
说话间,兄妹俩就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玉魄正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回来呢。
见沈天娇他们回来了,玉魄赶紧迎了上去,她刚从沈天娇的房间里出来,已经看到了那件沈天娇吩咐不可让人动的衣服。
那件月白色的衣服的袖口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色,而且袖口处还有几个柳叶刀,只不过这些柳叶刀比平时用的要小上许多也精巧许多,是迷你版的。
衣袖上的变色,一定是那些柳叶刀上被浸染的剧毒染上的。
只看那件衣服,玉魄也知道刚才沈天刚才受到了攻击。
而攻击沈天娇的人,能用这样的剧毒,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给沈天娇留后路,他是一定要让沈天娇死,才肯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