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病？
秦妙妙也想反问他。
“这些毛病都是因为营养不良而产生的症状。”
“虽说这年头艰难，但是，从我做赤脚医生开始，再到钢厂职工医院上班，直至进入军区以来，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严重的情况。”
“你知道为什么会肠梗塞吗？”
“那是因为吃了太多树皮的缘故！”
“这年头在北大荒，就算快要饿死，也有麦麸吃。偏偏你在军区工作，你侄女却沦落到吃树皮。”
“任营长你们家的情况，真的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秦妙妙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上次给任大妹，处理额头上伤口的时候，任大妹裹着厚实的棉衣。
秦妙妙并没有发觉，她棉衣下瘦弱的身躯。
谁知道当秦妙妙说出这话以后，任营长比秦妙妙还要不敢相信。
这么一个粗野的汉子，在听到这话后，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25元的津贴，自从我娘来到军区以后，家里的米粮都是他们单独做的，我平时训练忙，就吃食堂。合着我侄女在家就是吃这些？！”
说白了，任营长也知道，他老娘偏心，重男轻女。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家里的事情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他也没有太多的功夫管着家里所有的事情。
这个年代的人，心中的想法都很简单。
因为物质条件极其匮乏，所以，能养活了，那就算是好奶奶。
但是话又说回来，任营长是真没想到，老娘能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
在这样的大冷天，刘麻花能硬生生看着自己的孙女，冻在外边扒树皮充饥。
任大妹身上的棉衣，更是夹杂着柳絮。
这件事情，换做长白山军区里面任何一个军嫂，都做不出来。
任营长付了医药费以后，就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他简直不敢想，剩下的三个侄女，在家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
任家。
任宝根坐在炕上，今儿个他吃的是鸡蛋酱拌面。
为了能让任保根单独吃完所有的鸡蛋酱拌面，刘麻花特地让家里的孙女，都到山上去拾柴火。
也正是因此，这剩下的三朵金花，都没有发现大姐差点冻死在外头的事情。
当任营长回来看到桌面上的鸡蛋酱拌面的时候，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袋。
这老太太是真糊涂。
都说子女不和，多是家里长辈一碗水没有端平。
退一千步一万步来讲，就算重男轻女，好歹也得让家里的姑娘日子过得下去，能吃饱饭吧。
可是任宝根明明都能吃鸡蛋酱，吃精米精面。
偏偏任大妹只能在外面扒树皮吃。
这一刻，任营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是以前的地主也没有那么狠啊。
任宝根看到任营长的身影，下意识就把手中的鸡蛋酱盖起来，想要把碗给藏住。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平日里没有少做。
任营长心中更冷了。
他径直看向自个老娘，就问了一句：
“娘，家里的事情，您就这么管？”
“我也知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但是任宝根都能吃鸡蛋酱拌面，您就不能让大妹他们吃饱吗？哪怕是吃玉米窝头都好啊！”
刘麻花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炸了。
“你啥意思？你说我不公平？！家里的事情都是我管着，你当兵那么多年，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每个月就寄回家那么一点钱。好不容易你老娘到军区里面来享福，你还在这儿说你老娘办事不公平。”
“任国虎，你是翅膀硬了，都不把你老娘放在眼里了。以后你老娘死了，你也别回来奔丧了。就当你没有我这个娘了。”
任国虎这下子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这么多年在军区里面打拼。
从小兵开始当起，刚开始一个月的津贴，拢共也才十几块钱，大半都往家里寄。
结果放在老娘口中，就是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娶媳妇儿。
不就是因为没有彩礼吗？
可这钱呢？
钱到哪去了？
钱最终还不是落在了老娘的口袋里。
任国虎也是个硬气的。
以前是他看不明白老娘的态度。
既然眼下老娘这么说。
那行。
大家都掰扯明白算了。
于是他一掀帽子，就冷声道：
“娘，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往后我也不一个月给你25块钱了。横竖你也没想着养大妹她们。”
“你这哪里是养孙女，就是连养猪都不如啊。”
“我就给你一个月五块。等到雪化了，可以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回去了吧。”
有句话任国虎还没有说，他心里琢磨的是——
大妹他们也大了，姑娘家也该打扮起来。
再过些时候就要说人家，也该手头揣一点嫁妆。
他打算私底下再给四朵金花她们填补一份子。
至于再给任宝根钱……
任国虎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他自己还省吃省喝着呢。
结果任宝根吃的肥头大耳跟猪似的。
这找谁说理去？
*
军医院内。
当任大妹幽幽转醒的时候，秦妙妙还在给他打葡萄糖。
这年头葡萄糖可是个好东西，也就是任国虎心中怀有愧疚，所以才花了大价钱。
任大妹的脸上依旧是那么阳光灿烂，憨厚老实，他跟之前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呵呵的开口道：
“四周白花花的，俺还以为俺死了。秦医生，你说女人活在这个世道上，怎么会这么艰难呢？有时候，我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不定我奶还会高兴，为家里少了一份吃喝。”
秦妙妙淡淡开口：
“你奶可不会高兴，她只是会为了少收一份彩礼而难受。”
“毕竟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把利息都收回来了，你要是死了那多亏啊。”
任大妹就苦了脸。
真要她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秦妙妙没有看任大妹的脸色，而是继续道：
“任大妹，你有没有想过，来军区当女兵？”
任大妹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我还能够当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