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柏坚仓将望远镜递给吴赞周,说:“吴,你给我看清楚,站在广济桥中间那个少将是谁?”
吴赞周从望远镜里看到,站在广济桥中间的那个人,正是独立第四十六旅的旅长,姓鲍,具体叫什么名字,吴赞周不清楚,正定县的老百姓,平时叫他鲍将军。
鲍将军扣好风纪扣,左右两旁的军官和士兵,越聚越多。鲍将军那个激昂的样子,仿佛准备慷慨赴死。
赤柏坚仓说:“吴,你与那个鲍少将,同是军人,有什么区别?”
吴赞周望着赤柏坚仓阴晴不定的脸,说:“任何一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军人概莫能外。”
“错!吴,作为军人,应该以死殉国!”赤柏坚仓说:“吴,虽说你是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办事,我不应该指责你。但是,你没有军人的气节!”
赤柏坚仓的手指,几乎戳到王叔鲁的脸上,说:“王,我的不明白,你们这些小文人,一点点个人心愿没有达到,为什么就要出卖国家?”
王叔鲁嗫嚅着,不敢回答。
结果,赤柏坚仓反手就是三个耳光,王叔鲁不知道赤柏坚仓给的是奖赏,还是惩罚。
刚开过来的四辆坦克绕到了最前面,距离广济桥不到四百米。赤柏坚仓夺过望远镜,扫视广济桥上的动向,说:
“开炮!”
“当!当!当!当!”
四发榴弹炮,准确无误地落在鲍少将的身旁。
望远镜里,赤柏坚仓看到,炸飞了的刘少将,落在地上,艰难地站起来,半膝跪着,似乎在怒吼什么。
“吴,待我们攻下广济桥,你好好安葬那个鲍少将。”赤柏坚仓说:“这样的对手,才是我最值得最尊敬的。”
这是一场根本不对称的战斗,赤柏坚仓的日本兵,先有迫击炮轮射,再有坦克开路,重型机枪扫射,对方的用的是老旧的汉阳棒棒,打一发子弹,得拉开枪栓,再填一发子弹。
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守在广济桥的第四十六独立旅,再无动静,只剩下一面布满弹孔的、破裂了的旗帜,在硝烟中飘动。
赤柏坚仓右手握着军刀,踩着尸体,一步一步登上广济石拱桥。那个少将旅长的尸体,还在广济桥的中央,炸断了一条腿,胸膛上被弹片割开一个大口子,血已经凝固,变成了乌紫色。
赤柏坚仓向鲍少将的尸体,行了一个军礼。
日本鬼子和保安团的人,很快到了正定县城一千米的地方。
吴赞周说:“太君,太君,我为你们准备了粮食和猪肉,藏在附近一户人家。”
赤柏坚仓眯着眼睛笑了,这一次,破例没有打吴赞周三个耳光,作为奖赏;但吴赞周却下意识地捂着脸。
赤柏坚仓下令:“迫击炮部队,坦克部队,给我轮番轰炸正定县城的守军,叫他们日不能歇,夜不能寐,疲于奔命。”
守在正定县城的国民党第一百四十一师师长宋定堂,听到参谋过来报告:“独立四十六旅旅鲍刚,阵亡了。”
宋定堂像一条发怒的狮子,不停地在作战司令部来回走动。日本鬼子突破滹沱河上广济桥,不要一个半小时,就可能兵临正定城下,石家庄难保。
宋定堂问:“鲍刚的夫人,子女,现在何处?”
一个戴眼镜的参谋说:“鲍旅长的夫人与子女,都留在四川老家。”
“好,好。”宋定堂颓然坐在椅子上,摘下军帽,说:“安排人手,找到鲍旅长的尸体,安葬在广济桥北的空地里,让他的英灵,永守正定县。”
又一个参谋说:“师长,刚收到国军第二十集团军总司令兼三十二军军长商震的电报。”
宋定堂说:“念。”
“遵委员长谕,令第一百四十一师师长宋定堂,务必死守正定县城两天,为增援石家庄的部队,赢得时间。”
“参谋长,回复商震司令官阁下,说我宋定堂,生是正定县的人,死是正定县的鬼,哪怕是打巷子,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会拖住日本人的腿!”
宋定堂刚准备吃晚饭,参谋过来报告:“师长,日本人的坦克开过来了!”
放下快餐饭盒,宋定堂转身拿起望远镜,说:“走,我们到城楼上看看。”
走上城楼,宋定堂的望远镜里,四辆坦克,加足马力,正朝正定县城开来;坦克的后面,约有两千多名日本鬼子,跟在坦克的后面。
“当”!“当”!“当”!
坦克射出来的大口径炮弹,六零炮的炮弹,落在宋定堂不远的地方。
“日本军人作战,喜欢速战速决。”宋定堂说:“如今之计,就是想方设法,炸掉日本人的坦克。你们说,用什么办法,才能炸掉坦克?”
参谋长说:“炸坦克,必须用大当量的炸药包,炸掉坦克的履带,才有效果。我们只有用重火力掩护,派士兵匍匐前进,靠近坦克,才能炸掉日本人的坦克。”
“你这个主意不行。”宋定堂说:“日本人的坦克,停在一千米远的地方,我们的士兵,要匍匐前进一千米的空旷地带,日本人有重机枪扫射,我们派更多的人去,只能是送死。”
一个警卫过来报告:“一个独臂汉子,自称是正定县抗日游击战的政委,前来求见。”
宋定堂皱了皱眉,说:“叫他上来。”
独活和山龙走上城楼,独活说:“宋师长,上午,我们的游击队,在岸下村那个地方,我们炸掉了日本鬼子一辆军车,炸死炸伤了三十多个日本人和伪军。”
宋定堂有点吃惊地说:“仅凭你们的实力,能炸死炸伤三十多个敌人?鲍刚的一个独立旅,守在广济桥,也仅仅是打死了四五十个敌人。”
山龙说:“宋师长,能不能借一支步枪给我用?”
“你要干什么?”
“我来敲掉日本人的机枪手。”
“你懂不懂点军事常识?”宋定堂鄙夷地说:“小个子,超过一千米的距离,步枪的子弹,失去了威力。”
参谋长说:“鲍刚鲍旅长的士兵,缴获了十几把日本人的狙击枪。”
“拿来,给他试一试!”
山龙将狙击枪,架在城楼的垭口处,整个人匍匐在地,深呼吸瞄住,憋住气开了一枪,子弹正好击中日本人的机枪手。
山龙端起狙击枪,走到另一个垭口,一枪打掉了第二个机枪手。
宋定堂翘起大拇指,说:“小个子,你枪法不错呀!”
话还未说完,日本坦克射过来的炮弹,就落到了城楼上。
宋定堂一众人,慌忙走下城楼。
独活说:“宋师长,正定城里军马营街上,有一个叫吴赞周的人,你认识吗?”
“吴赞周?我听说他在张作霖的手下当过营长。”宋定堂说:“你问他干什么?”
“这个吴赞周,当了日本人的奸细,他在你们兵力集中的地方,点了三堆大火,故意引诱日本人轰炸机来投炸弹。”
“哎哟,你不说,我们还不知道。我当时疑心重重,为何日本人的飞机,投弹这么准呢。”宋定堂说:“一团长,派一个连的兵力,将吴赞周家里的人,他的朋友,全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