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在陈述事实，语气却句句都像是枪口正对顾胤深的心口。
“他任用林峰为机密助理，却让商业间谍在身边潜伏多年，接触集团最高权限，操控核心流程，轻易盗取我们的命脉文件！”
他猛地一掌按在会议桌上，话语铿锵如斩：“这难道不是最重大的‘管理失当’？！这难道不是对我们全体股东利益，最彻底、最致命的背叛？！”
这番话仿佛给在场已然沸腾的众人点燃了火药桶，嘈杂声转为失控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而主位之上，顾胤深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骇人。背脊却依旧挺直，像孤峰立于风暴中心。
他没有辩解，甚至没有皱眉，仿佛那些咆哮与咒骂，只是某种遥远的背景噪声。
但唯有他知道，心口正一点一点沉入寒冰。
顾鸿涛趁势将一叠提案拍在面前，声音沉稳却带着掩不住的胜意：“鉴于顾胤深先生在此次重大商业机密泄露事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领导责任，其管理能力已严重危及集团生存！”
“我提议即刻暂停顾胤深先生董事长及cEo一切职务！”
“由董事会特别调查组接管相关调查，并暂时代行管理职权！”
他话锋一转，眼中迸出锐光：“同时，启动对其在此次泄密事件中是否涉及玩忽职守，甚至存在同谋行为的司法调查！”
“现在！”他将提案高高举起，声音斩钉截铁，“立刻！表决！”
会议桌四周，曾站在顾胤深身边的几位资深董事王董等人脸色铁青，满是挣扎与动摇。他们握着手中的资料，眼神纷乱，仿佛一夕之间就站在了舆论与权力的火山口。
调查组人员神色冷肃，无声记录着一切，毫无情绪波动，像冷面审判者。
会议现场愈发混乱，反对派气势如虹，支持者沉默无声。而顾胤深，始终站着，任无数目光灼烧，像是将他钉死在审判台上。
他没有后退，只是在静静看着那些他曾信任过的董事，那些在他风光时举杯共饮、如今却面露贪婪冷漠的面孔。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顾鸿涛父子身上。
顾承霁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顾鸿涛则双手环胸，一派“痛心疾首”的伪善模样，眼中却藏不住阴狠锋芒。
这一刻，顾胤深眼底缓缓聚起一抹彻骨的冷意。
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已从震怒、愤懑的情绪中抽离，剩下的，是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决绝。
就在此时，环形会议桌中央，一位银发老者缓缓起身。
他西装挺括，领口系着深灰色真丝领带，手中一份厚厚的文件被他整整齐齐压在掌心。那一身古板肃穆的气质，让他站起时，全场瞬间安静。
他就是周振邦，顾氏集团最年长的资深董事，德高望重，在场绝大多数董事入股之初，皆受其影响。
他的头发一丝不苟，神情肃然，眼中看不出情绪，但只一眼，就仿佛能将人看透。
“诸位同仁。”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文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穿透力。
“摆在大家面前的，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话音未落，手掌猛地一拍桌面，文件封面震得纸张一抖。
他抬手，指向会议室巨大屏幕。
“星海计划，集团未来五年的灯塔核心战略路线、目标市场、技术壁垒、预算分配……尽数暴露！”
他一字一句，语气仿佛砸在所有人心口。
“竞争对手寰宇集团，就在昨天发布战略调整公告，路径精准重叠，针对性何其明显？”
他定定望着众人，苍老却坚定的声音震彻会议厅：
“这，难道不是剽窃？”
“是对我们顾氏全部心血的践踏！”
会议室的灯光明亮而冷冽，巨大的LEd屏幕上，核心机密的泄露文件依旧定格在最清晰的几页，像一张张惨烈的战败战报，揭露着顾氏引以为傲的护城河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炸开缺口。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翻动的摩擦声和压抑不住的焦躁气息。
周振邦站在环形会议桌正中央，银发整齐，脸上的皱纹深刻而肃穆。他轻轻翻开手中那份厚重的调查文件，指节用力，仿佛要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字钉入所有人的脑海。
他停顿了一秒，声音沉稳而庄严：
“天工开物，这是……”
他看向第二页，语气陡然转厉：
“这是凝聚多少顶尖工程师心血的核心技术结晶！参数摘要泄露不到四十八小时，市场上就出现了高度相似的专利申请！”
他眼神冷厉如刀锋，在场众人无不避其锋芒。
“我们的领先优势荡然无存！”
“前期投入的数十亿研发资金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重重一顿，声音越发沉痛。
手中文件再次翻过一页，他停在那页印着“凤凰计划并购行动A-5”封面的文件前，目光如炬，几乎燃烧：
“‘凤凰计划’关乎集团全球化战略的百亿级并购案！”
“标的公司底价、风险评估、谈判策略……这些绝对机密，现在却成了对手哄抬股价、坐地起价的筹码！”
“并购成本将大幅飙升，甚至可能彻底流产！！”
此话一出，会议室中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几位资深股东额上青筋暴起，神情惊骇失措，握笔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周振邦缓缓收起文件，却未将它放下，而是高举至肩侧，脸上是无比凝重的痛心表情。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会议室，最后钉在顾胤深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质问，而是沉重如同墓志铭。
“造成这一切灾难性后果的根源是什么？！”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穿骨髓的愤怒与指责：
“就是管理层的严重失职！是最高领导人的严重疏忽！！”
他抬起脚步，一步步逼近会议桌另一端的主位，面对顾胤深。
顾胤深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沉静如夜，面无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沉静底下翻滚着怎样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