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满头白发、沉默寡言的老人,过去似乎一直与她保持着某种礼貌而遥远的距离。
“谢助理……”陈伯语气有些低沉,眼神却极为复杂,像是在权衡、思忖、回忆。
他走近,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手中悄悄塞进她掌心一张小小的Sd卡,压低声音:“小心若兰。也小心那些数据。”
谢雨眠怔住,还来不及开口,陈伯却已低头绕过她,背影一闪便消失在档案室深处。
当天夜晚,她在家中的旧笔记本上断网、离线、小心翼翼地读取了那张Sd卡。
画面加载的一瞬间,她全身如坠冰窟。
Sd卡内,清晰存有多段系统操作日志截图:包括具体时间戳、终端地址、操作者Id,还有修改过的财务字段前后对比其中多个操作人,赫然是若兰及其心腹!
这些,是栽赃她的直接铁证!
更震撼的是一段带失真滤波的音频若兰的声音,清晰可辨:“……把谢雨眠电脑里的那个加密文件痕迹彻底抹掉。对,就是那个带‘锐锋’缩写的……处理干净!”
接着是一个文档,陈伯留下的私人备注:
“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十年前她就是这样逼走了我手下那孩子……我看着他一步步被诬陷,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走得太早了。我忍了很多年,直到现在。”
谢雨眠咬着唇,指尖微颤地一页页翻阅。
原来,若兰早已不是第一次在顾氏用“替罪羊”的方式清扫异己。
她这些年一路扶摇直上,踩过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一个个曾忠诚耿直的“陈伯的徒弟们”。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能退。
而与此同时,若兰通过技术人员潜入顾氏系统,持续篡改数据、破坏并购评估流程、利用职权孤立并打压核心技术人员,使顾胤深逐渐对“可信赖的内部人”丧失依赖。
她,就是藏在顾氏最深的那枚棋子!
一个夜晚,谢雨眠忍不住问出心底一个疑问。
“陈伯,您说……”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顾总为什么……对萌萌的事,敏感得那么不正常?”
她停顿一下,心跳如鼓:“甚至……超过了一个老板对员工孩子应有的关心。他明明对我疑心重重,却还是派人全程保护她……为什么?”
对面静了一会儿。
陈伯的手指微微收紧,放在膝上的拐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的眼神复杂,沉默许久,仿佛挣扎在某种情绪之中。最终,他只淡淡道:“有时候……不是所有的答案,你都该知道。”
她还想追问,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谈话戛然而止。
第二天清晨,陈伯刚刚走出老城区的早餐铺,还未来得及回公司,一道熟悉却陌生的身影拦在他面前。
是顾胤深的私人助理神情平静,手里拿着一只黑色公文袋。
“陈先生,”他语气客气却毫无温度,“顾总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忠诚。”
他将公文袋放在长椅上,拉链微开,露出一份密封档案袋,隐约可见几张陈伯儿子在海外学校的登记资料。
“但顾总希望您明白,关于‘那位小小姐’的事,是顾家的……绝对禁忌。”
陈伯身形微僵。
“我们不希望再看到您与谢助理有过多接触。若有需要,您儿子的奖学金和国际签证,我们可以‘额外照顾’。但前提是您明白分寸。”
那人笑了笑,鞠了个并不真诚的躬,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陈伯背靠椅背,额角渗出点点冷汗,久久未动。
他知道,刚刚那不是建议,那是警告。
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偶尔有监控灯闪烁的冷光在瓷砖地面上轻轻跳动,给这夜色又添了几分幽静压抑。
而此刻的顾胤深,穿着一件灰黑色的连帽卫衣,帽檐压得极低,口罩几乎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他不发一言地立在走廊尽头的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佛只是这冰冷夜幕中的一尊雕像。
他缓慢而无声地靠近了熟悉的房门。那是萌萌的病房整栋楼最安保严密的一层。但他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死角,只为在这个无人打扰的深夜,看上女儿一眼。
病房门上嵌着一块小小的观察窗。他凑近,目光落入那一片柔和的暖黄灯光之中
小小的床上,萌萌蜷着身体,怀里抱着那只她最爱的老旧小熊。她睡得香甜,小脸软软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安静得像是月光下的一片羽毛。
那一瞬,顾胤深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怔怔望着那熟悉又遥远的面孔,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柔。他缓缓伸出手,指尖隔着冷冰冰的玻璃,像是要触碰又不敢碰,轻轻描摹着那张睡脸的轮廓。
他低低地开口了,嗓音极轻极哑,带着克制的颤抖: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这是他最隐秘的悔恨。多年来,他都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没想到,最该保护的那个小生命,一直在他毫不知情的世界之外经历着风雨。
他不知道谢雨眠是怎么一个人扛过来的,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病了多少次、哭了多少次、梦里喊过多少次“爸爸”却从未有人回应。
他的指尖颤了颤,落在冰冷的玻璃上,像落在心头的锥子,悄然一拧,钻心刺骨。
就在这极致的沉默与情绪之中
“哒、哒、哒”
急促且熟悉的高跟鞋声,自走廊另一端传来。
顾胤深猛地一震,身体条件反射般绷紧,像一头突然被惊醒的猛兽。他猛然转头,就看见谢雨眠身形匆匆地走来显然是加完班之后又放心不下,连夜赶来探望萌萌。
心跳仿佛在这一刻擂响战鼓。
他迅速低头,将帽檐压得更低,同时向旁边的消防通道靠去。利落、无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他退入阴影,将自己整个人掩入黑暗之中,屏住呼吸。
谢雨眠显然还沉浸在混乱和焦虑之中,神情凝重。她步履不停,一步步接近病房,直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