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高明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然而赢丽质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冷笑着看着他。
而那个笑的玩世不恭的李北玄,更是站在赢丽质身后,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笑眯眯的盯着他。
“你打我撒,你打我撒?!”
李北玄毫不客气的冲赢高明比了个口型。
赢高明读出其中含义之后,差点被气疯了。
但最终,他也只是猛地转过身,离开了松风台。
“赢丽质,今日之辱,本宫记下了。”
赢高明冷冷的说道。
而赢丽质依旧嗤笑一声:“so?”
赢高明顿了一下:“……”
这句“嗖”是特么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话!
赢高明的脚步一顿,但明智的没有追问,也没有再逞口舌之利。
只是加速离开了熙和园。
莫得办法。
赢丽质是他妹妹,她犯上是她不对。
但他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跟个小妇人一般见识,也计较回去。
而且赢高明再愚蠢也知道。
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父皇耳朵里。
他都二十好几了,一个堂堂储君,被亲妹子扇了耳光,还想着去父皇那里哭鼻子?
他真这么干了,那才是真正丢尽脸面。
更何况,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事儿若真捅到赢世民那去,他也讨不到好。
若是父皇听了,只怕不但不会责怪赢丽质,反倒要再训他几句,什么“不知节制、心性不定”、“枉为储君”……
他不是没挨过这样的训。
那才是真正比巴掌更疼的东西。
赢高明一路疾行,快步穿过回廊,掌心早已攥得青筋直跳。
夜风灌进袖口,却吹不散他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他想摔东西。
想找人出气。
但理智像枷锁一样牢牢拴着他,不容他越雷池一步。
他一路憋着,压着,连半句怨都没敢吭。
直到回到东宫,一脚踹开殿门,“砰”地一声,震得门扉乱颤。
而直到此时,赢高明终于控制不住。
抄起案头一只精致的玉砚,狠狠摔在地上。
砚台碎成数瓣,墨汁四溅。
然而他却仍不解气。
继而把案上一堆笔墨纸砚、古玩册卷尽数掀翻。
瓷器摔得叮当乱响,碎屑飞溅,灯火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内侍们战战兢兢,却无人敢上前,只能远远躬身屏息。
这时,有个机灵的小黄门像是想到了什么。
立刻弓着身快步走出去。
片刻后,称心匆匆赶到殿外。
然而,称心刚跨入门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一只力道极重的脚踹中腹侧。
整个人踉跄着撞向门边,几乎摔倒在地。
“滚!”
赢高明红着眼厉声骂道。
可踹出去之后,他怔了一下,神情变了几分。
“称心……”
他语气一顿,旋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
走上前一把将人扶住,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
称心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只低着头,垂着眼睫。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殿下,奴知道你委屈……要是您踹奴一脚能消气……那就踹吧。踹死了,也没什么。”
他说得温顺又带点凄苦,语气里甚至听不出丝毫怨怼。
然而赢高明听完,不但没有心疼。
反而忽然间冷静下来,眼神也微妙地变了。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称心看了一会儿,像是在重新打量。
眼神淡漠、审视,甚至带着几分不屑。
“你啊……”
他抬手抚了抚称心发丝,语气忽而变得有些凉,“你现在,比之以前,倒是知情识趣多了。”“殿下,奴……”
称心抬起头,怔怔的看了赢高明一眼。
而赢高明望着称心,沉默了片刻,神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他忽而就觉得没意思了。
原本胸中积压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虽未彻底熄灭,却也失了喷薄而出的势头,只余下一种淡淡的厌烦。
他曾喜欢称心。
不是喜欢那个“人”,而是喜欢那种驯服、知趣、不动声色的感觉。
称心出身低贱,是外头那帮唱曲子的。
自小便知道怎么讨好主子、怎么收敛锋芒。
他既会卖笑,又知分寸。
该开口时开口,该闭嘴时闭嘴,仿佛天生就是给人玩赏的。
那种顺从,是赢高明曾一度最为满意的状态。
男人嘛,不比女人。
女人生来就习惯围着男人转,心眼子再多,到底也是奔着宠爱与归宿去的。
她们以男人为天,就算争风吃醋,也不过是为了在一屋子女人里得个“第一”。
她们的重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可男人不一样。
男人哪怕温顺到了极致,哪怕削了身子做了阉人,骨子里依旧是带着一股子不安分的野心的。
赢高明太清楚了。
男人不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他们更清楚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取、如何争。
所以他从不真正信任哪个男人。
喜欢归喜欢,玩归玩。
但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真心二字,而是可控二字。
一个可控的玩物,才是最得他心的。
这世上,能让男人放下野心、心甘情愿当人玩物的,不过是戏子与青楼客。
因为他们从不自视太高,也从不奢求太多。
所以才驯顺,才安分,才干净。
称心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干净、安静、不闹腾,像只温顺的猫,低头听话,尾巴收得紧紧的,唯主子马首是瞻。
赢高明最初,就是被他这副模样打动的。
可现在——
他看着称心。
那双眼垂得很好,眉目也一如既往的顺从。
可他的话里,却带着分寸感极好的怜悯。
“若您踹我一脚能消气,就踹吧。”
这不是讨好,是引导。
是劝。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让人恶心的自我牺牲味道。
赢高明眼神一凛。
劝我?
你也配?
他心里泛起一阵厌恶。
称心变了。
他学会了说漂亮话,学会了如何用语气与眼神去拿捏一个人的情绪。
他不再只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小戏子,而开始试图用委屈自己来博得赢高明的怜悯。
这不是顺从,这是谋划。
是一种要价,一种讨赏。
赢高明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极其深刻的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