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虚输了，这才多久……怎么可能？”
龙七睁开紧闭的双眼，破碎的瞳孔在这一刻爬满震惊。
杀猪仔手中撑着的黑伞下坠，雨水打湿他身上的绷带，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水，不断滑落。
姜太虚对战天启教皇，他不是没有预想过姜太虚落败的场景，只是未免太快了，这才几分钟。
“快，启动第二道防线！”
站在不远处的徐南风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手一挥，大量黑僵携带着天灾武装，前赴后继的冲向战场。
这些黑僵身上的天灾武装都有毁灭级，亮起光芒，以自毁为代价，爆发出可怕的天灾因子波动。
轰！轰！
连环爆炸产生的光热，还未将教皇吞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平。
“第三道防线……”
杀猪仔声音嘶哑的怒吼，话还未说完就僵硬在原地。
因为他突然发现，无法联系到军用卫星了。
不光军用卫星，就连核弹井中时刻准备发射的导弹，这一刻也全部哑火。
华夏各地军区，作战指挥部内。
一名名军官望着星图上，消失一空的军用卫星，不断敲打着面前失去效力的按钮，急的满头大汗。
所谓的天基系统，这一刻变成了笑话。
唰！唰！唰！
整个华夏，所有地区同时失去电力供应，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大地被黑暗笼罩。
失去电力，他们所准备的核弹井，也无用武之地。
金陵市上空，教皇打了个响指。
吧嗒！
一股无形波动扩散，整个苏省除金陵市外，所有地级市外耸立的防护光罩，这一刻同步消失。
不仅如此，位于苏省境内的搜查官也受到影响。
“发生了什么？”
扬州市内，一名来自川省的搜查官，松开手中盾牌形状的天灾武装。
雨水透过消失的光幕，哗啦啦落在他的脸上，打湿苍白的面孔。
“防御结界怎么不见了？还有我为什么不能使用天灾武装了，难不成……这是天启教皇搞的鬼？”
他感觉天灾武装在排斥他，就好像他体内出现天灾因子，成为天灾一样。
“该死，我也不能使用天灾武装了。”
“连防御结界都消失了，莫非第一无冕者大人战败了？”
“怎么办，连天灾武装都使用不了，拿什么去战斗，我还不想死啊！”
守护扬州市的众搜查官七嘴八舌，陷入恐慌。
原本因为龙七的天灾武装效果沉睡的居民，这一刻也从睡梦中苏醒，望着漆黑的雨夜一阵茫然。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现在还不到睡眠时间，为什么外面这么安静，连一点光都没有，难道说停电了？”
随着苏醒的普通人越来越多，金陵市内龙七身体摇晃几下跪倒，七窍都在流血。
“你们先带第二无冕者撤退。”
杀猪仔将龙七搀扶起来，交给苏省搜查官，转身提着弑君者，咬牙向教皇冲去。
“拔刀斩·因果逆转！”
正准备施展成名绝技，可杀猪仔按住了刀柄，以往狂暴的剑气却没有出现。
弑君者与他切断联系，这一刻宛如变成破铜烂铁。
失去天灾武装，他就算有再强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来。
“直接切断搜查官跟天灾武装间的联系，这怎么可能？”
杀猪仔目瞪口呆。
他终于知道姜太虚是如何落败的了。
就算姜太虚再强，没有天灾武装的帮助，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真可怜。”
教皇凝望黑夜，深邃的目光宛如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搜查官身上。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从一开始他就没把这些搜查官当成对手。
“梦境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每个人都会做梦，区别只在于所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人们在梦境中能做到现实做不到的事，而我，可以让梦境变为现实。”
“凡所梦，必为真，这就是我的天灾因子！现在，你们都在我的梦中。”
此刻，如果有人从遥远的太空遥望，会发现地表上，华夏区域正陷入黑暗。
原本蓝白交融的美丽星球，一半蒙上阴影，该范围还在扩大。
《圣经·创世纪》记载了上帝的一句话——“神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便有了光”。
现在凭借教皇一个念头，世界便被剥夺光明。
他与上帝已无差别。
雨还在下。
绝望在滋生。
这场象征着人类末日的黑夜，好似永远不会有尽头。
扑通！
不知是谁跪了下去，搜查官制服上五色圆环徽章掉落，陷入满是雨水的泥泞。
砰！
不知哪里来的枪响，火光一闪即逝，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那是不堪重负的搜查官，选择用手枪了结自己。
啊！
紧接着是惊慌失措的惨叫，不少搜查官惊恐的看向天空。
厚重的云层下出现一大群紫色昆虫，在雨中飞舞，甲壳闪烁着微光。
虫群中还伫立着一道庞大身影，那是本该死去的夏蝉。
在教皇的梦中，她被复活了。
在梦境的世界，连常识都能被更改，死者复生亦不在话下。
“我们输了……”
龙七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
她之前还在为主教清除计划的顺利进行沾沾自喜，殊不知死掉几名主教对天启根本没影响。
就算所有主教全部死掉，只要教皇还在，天启就不会灭亡。
不仅搜查官们在这一刻陷入绝望，那些处于黑暗中的普通人，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婴儿在黑夜中啼哭，情侣不安的拌嘴，年轻人对于停电不断抱怨……各种声音在城市内回荡。
人类来到了至暗时刻。
就在这时，在这既无星辰也无月的茫茫黑夜里，一点火光亮起，刚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
龙七不敢置信的扭头。
杀猪仔跟徐南风也看向那个人，表情难掩震撼。
“连第一无冕者姜太虚都被剥夺了使用天灾武装的权利，想不到他居然可以。”
苏学年在苏丽的搀扶下，呢喃自语。
来自江省的搜查官队伍中，武传军挡在夜清影身前，同样注视着那道人影。
“耀斑冕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本来已经绝望，想着至少不能让心爱之人死在前面，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
夜清影坐在轮椅上，死死攥着扶手，目光中映着一团火光。
那名头套牛皮纸袋，戴着黄金冠冕的魁梧身影，此刻就是这世界唯一的光亮。
火焰沿着他的体表蔓延，在他背后勾勒出高百米的太阳图腾。
“你们看耀斑冕下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黄金十二席第十二席童谣惊呼一声，众搜查官纷纷看过去，发现那里确实躺着一团黑影。
仔细去看发现是一只黑猫，碧绿的眼眸闪烁着奇怪的符号，布满伤口的黑色毛发上汩汩冒着鲜血，正挨着耀斑打滚。
“那不是程实的天灾武装，编号009荷鲁斯之眼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有参与过川省考试的搜查官一脸疑惑。
程实的这件天灾武装在圈子里很有名，不仅是君王级，还是唯一一件呈现活物形态的天灾武装。
之前程实身份暴露，被夜清影等人围堵时并未使用这件天灾武装，没想到将其留在了苏省。
“荷鲁斯之眼身上的血是谁的？好像就是这些血液，帮助耀斑冕下克服教皇的权柄，变得可以使用天灾武装。”
“仅仅是一些血液居然能无视教皇，好厉害！”
众搜查官感叹之际，耀斑已经向教皇迈步。
每一步落下，地上都会出现燃烧的足迹，形成一条火径。
荷鲁斯之眼在他身上留下的血液化作纹身一样的花纹，遍布全身，带来比火焰更炙热的灼烧感。
“原来如此。”
耀斑比在场其他人更清楚这些血液的来历，这是程实的血。
里面似乎蕴含大量天灾因子，要将他的躯体异化。
“我记得程实进入异常灾害管理局时，曾多次体检，从未被检查出体内存在天灾因子，而他又确确实实是一名天灾！如果不是他的天灾因子特殊，可以躲避仪器检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程实的天灾化是有时间限制的。”
在此基础上继续推测。
程实的天灾因子对教皇免疫，可以破除其梦境效果。
如果不是程实的天灾因子太强，那就是另一种原因。
耀斑缓步走到教皇面前，炽热的火焰将他包裹。
之前在姜太虚攻击下都没有受伤的教皇，肌肤居然被炙烤的焦黑。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和程实的天灾因子……其实是同一种吧！”
耀斑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
得知程实是天灾后他一直在疑惑，程实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逃过异常灾害管理局的检测？
现在他明白了。
程实跟教皇共用一种天灾因子。
当双方任意一方天灾化时，另一方都无法使用天灾因子，只有天灾化结束，对方才能使用。
证明这个答案最有利的证据就是此刻，耀斑身上来自程实血液的灼烧感越来越强，教皇的气势却越来越弱。
“我听说天启教皇和第一主教向来形影不离，看来第一主教待在你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你在无法使用天灾因子的期间不受伤害。”
耀斑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
教皇的天灾因子是他生平所见最可怕的，如果没有限制，完全可以被评为末日级。
之所以还是君王，就是因为教皇不能无限度使用天灾因子。
这么看眼前这位最强天灾也并非没有弱点。
“你很聪明。”
对于耀斑揭穿自己秘密的行为，教皇并未感到惊讶。
“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哪怕我的天灾因子在衰减，难不成你就能伤到我？”
耀斑将黄金冠冕连同套在头上的牛皮纸袋一起扯掉，露出一张被大火灼烧过的面孔。
本来俊朗的容颜上布满暗红色的丑陋疤痕。
郑重的将连同黄金冠冕在内的天灾武装收入手提箱，耀斑神色平静。
明明舍弃天灾武装，他背后的太阳图腾非但没有缩小，反而不断蔓延，短短数秒已经扩张近一公里。
“或许身为无冕者的我无法伤害你，但如果我是天灾呢！”
在程实血液的作用下，他的身体俨然脱离人类范畴。
天灾化后，他展现出的力量至少有君王级。
扭过头，耀斑将金陵市外搜查官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些搜查官在看到他天灾化后，大部分面露震惊，还有人低声啜泣。
“耀斑，为了我们，你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龙七垂下头，语气酸涩。
堂堂无冕者为了战胜敌人，不惜化身天灾。
这一战哪怕耀斑侥幸胜利，也回不到异常灾害管理局了。
“耀斑冕下……”
夜清影苍白的手指死死抓着轮椅扶手，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钦佩。
对于这位出身江省，在第一行动组待过一段时间的无冕者，她一直引以为傲。
扪心自问，如果将她和耀斑角色互换，她做不出同样的选择。
“值得吗？”
这一刻不仅搜查官们心底产生这个疑问，教皇也似笑非笑，深邃的眼底有种说不出的悲悯。
耀斑收回目光，将手提箱放到不断打滚的煤球面前。
轻轻拍了拍猫头，示意它叼着手提箱离开，耀斑转头看向教皇，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早就知道我会死了，对吗？”
这场战争开始前，教皇曾说过本次战斗会有一名无冕者死亡。
原以为教皇在虚张声势，现在看来对方分明提前预知了结局。
死掉的人只会是他。
一切早已注定，所有人都在按照各自的剧本，演出盛大的剧目。
现在，到了“演员”耀斑退场的时刻。
“教皇，你既然预判到了我的死亡，不知道有没有预判到自己的结局？”
突然，耀斑声音拔高。
“姜太虚，答应我件事，程实是我选中的继承人！在我死后，我不奢求你能放过他，只希望你能将我的全部天灾武装交给他。”
这个决定让在场很多搜查官色变。
居然要将天灾武装交给一名天启叛徒，耀斑的天灾武装里可是有一件君王级的黄金日冕。
难不成耀斑成为天灾后，对程实的处境感同身受，起了恻隐之心？
战场中央，被数百残缺天灾武装包围的姜太虚，缓缓抬头，猩红的眼眸闪闪发光。
“我答应你。”
得到答复，耀斑深呼口气，不再犹豫。
这一瞬他脑海中回想起许多，一生的时光走马灯似的快速闪回。
从加入第六行动组开始，到五年前崭露头角，进入第一行动组继承无冕者的衣钵，再到现在，将一切交由后来者……
他这一生可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抵御天灾，收容异常，以身为盾，守护四方……我做到了，应该不算辜负搜查官的使命。”
“毕竟用我一人的命换教皇的命，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他一生都在恪守多数即正义的信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坚守这个信念。
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君王级天灾因子，熵增！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