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摇头:“段姑娘是被马匪劫掠而来,可有想过你爹会怎么想吗?”
“我爹肯定会着急,眼下可能正组织人手,前来搭救。”
“如果你是段二爷的儿子,你爹很可能会动用人力物力,全力前来搭救,可偏偏你是个女儿...”
段景秋皱眉盯着林丰。
“木川先生,我是女儿怎么了?”
林丰一笑:“段姑娘,自古被马匪山贼掠走的女子,其下场可有听过好的?”
段景秋眨眨眼睛:“怎会没有好的呢?我爹在大正朝中很有能量,无论是禁军中还是江湖上,都能调集足够的人手相救于我。”
“你刚才还说过,名声这个问题,一个黄花大姑娘,被马匪劫走了,别人会怎么想?”
段景秋眯起眼睛,看着滚滚而逝的河水,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可是...除了你...别人并没有...”
“我也没有怎么着你,当时只是在救你命呢,可你硬要这么想,跟别人的思维有啥区别?”
段景秋扑通一声坐到土地上,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已经没有了焦距。
“不会的...我爹不会这么想,他...他很爱...我...”
“唉,段姑娘做生意的手段可能很强,可在人心把握上,恐怕还弱了那么几分,就算你爹不愿意如此想,可你也阻止不了,洛城内,家族中其他人的想法。”
段景秋彻底无语,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越想越觉得可怕。
虽然她比一般女子要强上许多,可毕竟还是无法抗拒,这个社会对女子名声的重视,要甚于对女子生命的重视。
也许,自己的老爹此时已经恨不得女儿死了,也比活着失去了清白的名声要好上很多。
段景秋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希望,老爹段二爷,是如此疼爱自己,甚至不惜将最看重的生意,交给自己管理,而几乎毫不过问。
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段二爷对于生意的重视程度,要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木川先生...我该...怎么办?”
段景秋彻底失去了之前的镇静,茫然无绪又惶恐地看着林丰。
大正朝曾经的中心,洛城府。
段二爷的书房。
二爷段恩纪已近五十的年纪,却依然腰背挺直,眼神犀利,乌黑的发须中,夹杂着些许白丝。
此时,他正坐在巨大的书案后,眼睛盯着前方的一盆兰花。
书房内除了段二爷,还有他的师爷,陆坊。
两人曾经是私塾中的同学,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恩纪,不要再耽误时间,三娘被劫,多一分时间,就多一分危险。”
段二爷眼珠子这才转到陆坊那焦急的脸上。
“陆坊,我知你视三娘如同己出,可你想过没有,宋天王可是好弄的土匪?”
陆坊青筋暴起:“他宋辰不好惹,段二爷可是好惹的?天下英雄莫不尊你一声二爷,只要你言语一声,我想那宋辰将死无葬身之地。”
段二爷轻轻摇头:“陆坊,你可想过景秋的名声?”
“恩纪,名声何能强过生命?”
段二爷苦笑:“唉,景秋要强,她名声在外,管理着大半个段府生意,最主要的问题是太子殿下...”
陆坊顿住,颤抖的手,缓缓垂下来,神情由激动变成惶恐。
“咱大哥苗长风曾做媒,将景秋许给了太子殿下,皇上都已默许,太子殿下也很喜欢景秋,而此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昭告江湖?”
“这...难道禁军也动不得?”
“自然是动不得。”
陆坊面色惨白,六神无主。
段二爷长叹一声:“陆坊,你带上我的信物,走一趟天山,请严长老出手吧。”
陆坊眼睛一亮:“恩纪,正该如此啊!”
“可惜,我父曾说过,天山严长老欠下此情,若见信物,必出手一次,以后与我段家将再无瓜葛。”
段二爷有些心疼。
“现在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先救人要紧,我这就出发,争取早一日赶到天山。”
陆坊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出了书房。
段二爷起身赶了出去,一把拉住陆坊。
“我还有话,你且记住,若无法证其清白,宁可...”
他用眼神告诉了陆坊自己的决定,让陆坊浑身一抖。
“你...唉...”
陆坊用力挣脱了段二爷的手,大步离开。
段二爷见陆坊的背影消失在院门,遂招手让站在角落的管家上前。
“让段龙段虎带上二十名死士,换便衣,秘密去寻十三马帮,若能取了天王宋辰的性命,老夫重赏。”
管家躬身称是,后退三步,转身出了院门。
段二爷回到书房内,沉默许久。
“唉,我苦命的儿,实不该犯此错误,不如归去,留得清名。”
哀叹片刻,段二爷抬头对着房梁。
“见机行事,最好不要留手尾。”
整个书房内十分安静,仿佛响起一声叹息,仔细听,却又了无声息。
抚安府城三里之外的永定河码头,叶海山师徒依然待在船上,一个在船舱内闭目打坐,一个在船尾生火做饭。
容融熬着白粥,眼神不时看向船舱。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师父还是没发话,不知还要待多久才能离开此地。
容融觉得,师父叶海山对木川的期待,有点过高了。
尽管木川是个天才,可是其桀骜不驯的性子,很难让他俯首帖耳。
师父座下三个弟子,虽然说不上天才,却都聪明过人,关键是听话,不给师父惹是生非。
木川就不一样,从其行事上,断定不是一个安心在山中修炼的人。
容融心里腹诽着,知道无法说服师父,无奈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小船。
据说,木川不见了人影,同时消失的,还有无念流门鹤田元的女儿,鹤田蝶。
已经两天了,鹤田蝶和木川还是杳无音信。
他们都清楚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会私奔,而是一方死了,一方逃了。
谁死了?谁逃了?众人心里都很疑惑,尤其是鹤田元,他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能耐,况且还有重宝傍身。
鹤田元派了弟子盯在码头上,自己则让抚安府城的鹤田冈,派出两千军卒,分了数十个队伍,满处搜查。
他自己则坐镇在城门楼最高处,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奔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