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液体砸落在地,打出‘嗒’的脆响。
萧瑟无比的秋风裹挟仅若于寒冬的秋意吹了过来,把那浓厚的液体推动摊开……
依山而建,不远处靠着一条河的村里似是早早歇了,无鸡鸣、犬吠、喧嚣、行人……就连临近黄昏时该升起的灯火都没个。
唯独还算好的就是今日的晚霞格外明亮,却,如血一般悬挂天际。
嘀嗒——
‘我…我不想当贼的,大侠手下……啊!’
嗒嗒——
‘对!都是我杀的!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高门弟子能奈我何?行侠仗义?!为什么当年……’
嘀嘀嘀——
‘谢谢你们……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有来生,你们一定要来早些啊……’
呼呜——
起伏不断的血液滴落声随微风吹拂声回荡在手提青锋、白衣染血的顾应耳边。
眼前,大门敞开、内里漆黑一片的大堂由远及近,几乎是瞬间,那宛若血口大张的高门抵进到他面前!
顾应见状瞳孔一缩,呼吸沉重而急促!
“呼哧,呼哧……”
心头颤抖悸动不断……
下意识的,他攥紧长剑便欲转身离去……
“进去!”
低喝声起,顾应左右忽地受到推力,明明一身法力剑意在身,竟是反抗不得!
一个趔趄,进了豁然开朗的堂内!
而后,十数双锐利如剑的眸眼齐齐落在他身上,冰冷无比。
眸眼之主们分立左右,男女皆有。
着蓝白劲袍,头束发冠,左手搭在腰间青峰剑柄上,气质肃杀。
具都看不清相貌,像是蒙着一层雾,顾应只能看见他们的眼睛……
再往前,有一虎头大椅,上悬‘忠义’牌匾,其下,惫懒地躺着一个蓝色劲袍加身、束冠提壶,小口啜饮的桀骜少年。
再旁,搁着一柄入鞘凌风……
察觉到顾应被押来,少年手上动作一顿,颇显俊秀的面庞缓缓看向他,剑眉下的眸子寒如凛冬!
旋即,少年嘴角牵起一抹笑,语气戏谑不屑:“是忠义王来了?”
轰!!!
望着少年衣摆上绣得栩栩如生的雄鹰,脑海炸开的顾应瞳孔骤缩成针!!
“跪下!!”
身后,浑厚有力的嗓音响起,关节被猛踹了一下的顾应强忍住疼痛……
然后,明显动了火气的身后两人同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一压,再度猛踹!
“砰!!”
膝盖撞在地上石板的顾应闷哼一声,长发耷拉下来,半遮住他面前之景。
“还挺有骨气,真以为自己是王了?”
“你是不是王我不知道,但我……”
不远处,出声的少年收起酒壶冷下脸,起身拿过椅旁凌风,‘锵’地拔出站了起来,剑如雪、言如霜:“诸位师姐师兄、师弟师妹,告诉他,我,是谁?”
左右闻言,齐齐抱拳朝少年低下头颅,声震云霄:“大师兄!!!”
视角拉高,飞出大堂,一座屹立在山腰的庞然巨寨赫然显现!
寨内坐落上百不止的房屋大半起火、火光映照鲜血,忽明忽暗。
最中央,数名身着蓝白劲袍的男子持剑围住上百有余的匪寇。
旁边小屋,三四同样穿着蓝白劲袍的女子背着剑安抚一群稚嫩幼童。
但,主调依旧是血……
血……
堂内,少年步步生风,身高不如左右,剑势却是压了他们不止一头!
“念君本侠客,如此,杀你也不算辱了我的剑。”
仍握着剑的顾应灰眸涣散,昂起头便看见……寒光一闪!
“!!!”
寒光过后,涣散的灰眸开始聚焦,身周环境骤变……
大堂,没了。
少年,没了。
左右呈抱拳颔首之姿的男女,没了。
押解他的两人,亦没了踪影……
可血色依旧。
却无火焰映照。
但,晚霞如火,洒落人间。
顾应再看,面前是一摊血泊,构成血泊的几具尸体流干了血……
血泊内,面上染血、白衣抹红,眸色璨如鎏金的男子一脸呆滞。
可很快,鎏金之色开始退散,男子开始回过神来。
“发生了……”
仍呈跪姿的顾应嘴唇颤抖,喃喃自语,“什么……”
“当啷!!”
手上饮血过多的剑刃被其主松开,落在地上溅起血花。
好一会儿,那张眼角都涂上血色的俊秀面庞僵硬转动,左右景色,尽收眼底。
死人……
死人……
还是死人……
脸上布满了惊恐、哀求、不解、不甘、愤怒……衣着淳朴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老人孩子……
不远处,其中一个胸口被划拉一偌大豁口的可爱女孩儿肠子都干了小半……
他……想起来了。
他趁着小月初早睡出来打秋风,遇见一小伙打劫伤人的匪徒,其中一个反应极快,他居然没第一时间打杀了。
然后他就追,追,追到这个村子
那匪徒好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所以,村子老小都出来护着他……
所以……
都是……他干的……
“对不起,我……”
鼻间尽是腥血味、跪在血泊里的顾应颤抖着唇眼,吞吞吐吐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
“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这样的……”
心,亦随那女孩儿的豁口一般,被残忍破开了……
……
………
半夜,
“哈~~”
某处零银入住的小山洞内,缩在床铺上的东方月初打了个长长哈欠。
而后,睡眼惺忪的望向行李……
没丢。
吃的……
没丢。
顾先生……
因为昨夜逛得太晚、白天又没睡多久的东方月初一脸淡然。
“丢了。”
自语罢,他踢开新买被子跃起身来,旋即,跟做贼似的溜到吃食包裹那儿。
“嘿嘿,喝酒~”
扒拉开包裹的小家伙脑袋埋到里面,一顿翻找后拎着一壶酒和几串糖葫芦坐回床上。
裹上被几一口糖葫芦一口酒,小脸很快就红了起来。
糖葫芦没得飞快。
然后,他又翻出一些色香味俱全的糕点,亮晶着小眼‘啊呜’咽下,脑袋上的呆毛一起一落,欢快无比~
至于顾先生的安危……
嗤,别开玩笑了,他出事还差不多,顾先生这么厉害……
而,在他心中难有敌手的顾先生此刻却是跪在被秋风吹得开始干涸的血泊内,垂下颅首鬓发,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重复:
“对不起……”
“我……不想这样的……”
“不是……”
“故意的……”
略显涣散的灰眸充满了死寂,没有一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