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潮湿的霉味裹挟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向平刚踏出地下室的铁门,暮色就顺着门缝灌进来,在他布满血痂的脖颈处凝成一道暗红的阴影。

府尹大人手中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昏黄光晕里,那张写满惊愕的老脸仿佛被人用炭笔重重勾勒过。

“你就这样把降书签了?向师爷这就是你的作为?”苍老的质问声在空荡的廊道里激起回音,府尹官袍上的补子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金丝绣成的獬豸仿佛要从绸缎里挣出来。

铁链哗啦作响,几个狱卒弓着背将檀木桌抬到中央,青花瓷盏磕在桌面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夜枭。

钟都头铁塔般的身影笼罩住文书,他的刀柄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牛皮绑带与木纹摩擦出沙沙声响。

〝向师爷,这是你签的降书?”沙哑的嗓音里裹着冰碴,本该温热的茶水在他面前腾起的雾气都显得阴森。

向平垂眸望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血迹,那是方才受刑时滴落的。

当他再抬起头,眼中已蓄满恰到好处的迷茫:“钟都头,府尹大人,我没有签降书?!”他刻意让尾音发颤,在喉间滚出破碎的呜咽,囚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紫交错的鞭痕。

“这白纸黑字,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府尹猛然拍案,茶盏里的水花溅在文书边缘,晕开墨迹的瞬间,向平看见钟都头的指节骤然发白。

这位相识十载的老兄弟正死死盯着文书落款,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那里有道陈年剑伤,是当年他们共赴沙场时留下的。

“钟都头,府尹大人,我签的是一份假文节,起不了实际作用。”向平忽然轻笑出声,铁锈味的血沫顺着嘴角滑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仰头望着穹顶漏下的星子,那些闪烁的微光让他想起三日前,前任师爷教他摹写篆书时,烛火在竹简上跳跃的模样。

府尹的官靴碾过满地碎瓷,靴底的缠枝纹深深印进青砖:“什么?开什么玩笑,签的是假文书,向师爷?”

随着质问逼近,向平甚至能看清对方眼底密布的血丝,像极了当年城破那日,那些从城墙上坠落的将士破碎的瞳孔。

“大人,我知道前任师爷对篆体字很有研究。”钟都头突然单膝跪地,甲胄相撞的铿锵声惊得向平浑身一颤。

这位素来刚硬的汉子此刻垂着眉眼,额前碎发挡住了所有情绪,唯有脖颈处的旧伤在火把照耀下愈发狰狞。

“钟都头,你亲自把前任师爷请来,不得有误!”府尹的袖袍扫过桌案,文书边缘的云纹被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

钟都头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向平嗅到他披风上熟悉的硝烟味——那是当年他们守卫城门时,被火油烧焦的味道。

马蹄声渐渐远去,向平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

他望着掌心还未干涸的墨迹,那些精心描摹的篆书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梆子声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去追赶那辆载着真相疾驰而去的马车。

暮色如洗,将江州府衙染得愈发森严。

马蹄声骤然划破寂静,一辆马车疾驰而至,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起檐角宿鸦。

钟都头撩起车帘时,粗粝的指节还带着勒马留下的红痕,快!“他声音里裹着未散的风尘,“别让老师爷踩着泥水!”

几个狱卒如临大敌般冲上前,七手八脚扶住颤巍巍的老者。

老人鹤发在夜风中乱舞,玄色长衫下摆沾满泥点,却掩不住腰间褪色的獬豸纹玉佩——那是历任江州师爷的象征。

“老师爷!\"府尹快步迎上,烛火在他官靴前投下晃动的阴影,“还请您长掌眼!”捧着文书的双手微微发颤,封皮上的朱砂印在夜色里红得刺目。

老人接过文书时,枯枝般的手指在烛火下映出嶙峋暗影。

他凑近烛光,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上纸面,喉间发出含糊的“啧啧”声。

衙役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似凝成了冰。

突然,老人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在某处:“这'宁死不归降'五字!”他的指甲刮过纸面,“你们瞧这笔锋转折处的凹陷,篆体'归'字的右耳旁暗藏其中,分明是用隶书遮掩篆字!”

话音未落,老人已将文书掷回,转身便要登车。

府尹还欲挽留,却见那马车已在夜色中化作一个模糊的墨点。

“大人恕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吕押司带着原先衙役跌跌撞撞奔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卑职办事不力,让大人蒙羞!”他额角还渗着血珠,显然是赶来时摔了跤。

府尹轻叹一声,亲手将人搀起。烛火照亮吕押司狼狈的面容,官袍下摆还沾着草屑“起来吧。

他的声音难得温和,“能查到文书端倪,已是大功一件。”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廊柱后转出。向平整了整微皱的青衫,腰间伸缩笔随着步伐轻晃。

当他对上府尹审视的目光时,忽觉后背泛起一阵寒意——回忆当时被关在狱中,背后暗影处正是这双眼睛,带着审视死囚般的冷意。

“向师爷好手段!”府尹突然抚掌大笑,眼中却无笑意,“用假文书自证清白,当真是胆识过人。”

说罢竟要行大礼,惊得向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住那沉甸甸的官袍:“大人折煞小人!草民不过略通笔墨,怎敢当此大礼?”

夜色刚亮透一会,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阶前。

向平望着府尹远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官袍上冰凉的绸缎触感。

这场惊心动魄的文字博弈虽已落幕,可当他瞥见远处墙头上晃动的黑影时,后颈的寒毛却突然竖起——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场算计的开端?

俗话说官家两个口,是死是活由他说了算。

可是在当时的情景,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么接下来,向平在认真思考另一个可能要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