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传令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嘶哑,但他还是用尽全力,将那最可怕的军情说了出来:
“不止福远!都督!东山省、江南省!同时遭袭!八百里加急!三份急报,一同入京!!”
林尘脸色变得铁青无比,这一次福远省的这些世家,他还真是小看了,毕竟数代经营盘踞,还能和洋人与倭寇勾结起来,这是真没想到。
林尘猛地松开了那名传令兵!
福远之事,是他布下的网。
可东山省!江南省!
倭寇!洋人!
这绝非巧合!
牢房内的马宗横、甄应嘉等人,也听到了那句“福远失守”,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和疑惑!
林尘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理会这些阶下囚!
他猛地转身,黑色的大氅在阴冷的天牢中,甩出了一道冰冷的弧线!
“赵虎!高达!”
“随我入宫!”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些囚犯一眼,只对那早已吓傻的狱卒,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将他们全部分开关押!严加看管!一个字都不许他们对外泄露!”
话音未落,林尘高大的身影,已经带着赵虎与高达,消失在了天牢那幽暗的甬道尽头!
御书房。
当林尘带着一身寒气冲入殿内时,这里,早已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股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将宫殿的房梁压垮。
皇帝任天鼎,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御阶之下,文武重臣,尽皆肃立!
新晋内阁成员邬思辨、吏部尚书王奎、户部尚书陈文辉,三位内阁大学士,皆是面色惨白。
一旁,虞国公朱照国、兵部尚书赵玄素等一众军方重臣,更是个个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林尘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任天鼎看着他,没有一句废话,只是,对着一旁的吕进,沉声道:
“吕进,宣!”
“遵旨。”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进,此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捧起了御案之上的三份,染着血迹的军情急报。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尖叫的、变了调的声音,开始宣读:
“其一!东山省,登州府八百里加急!”
“十月十七日凌晨,大雾。”
“国籍不明之上万倭寇,绕开水师主力,于登州、莱州两地,同时强行登陆!”
“登州水师营,全军覆没!”
“至发报时,登州城、莱州城……已,已然失守!倭寇,正向内陆……疯狂推进!”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虞国公朱照国,虎目圆睁,几乎要站立不稳!
然而,吕进,没有停!
他,拿起了第二份!
“其二!江南省,松江府八百里加急!”
“十月十七日,正午!”
“十三艘,西洋盖伦巨舰,悬挂……悬挂月牙旗帜,悍然炮轰吴淞口水师大营!”
“我朝水师战败!吴淞口失陷!”
“其三!福远省,总兵徐达、李广,联名急报!”
“马武豹反军,死守省城,我军攻城受阻!”
“与此同时,大批西洋海盗,自外海突入福远港!与马家叛军,里应外合!!”
吕进,终于念完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陛下!三省……三省同时告急!倭寇、洋人、叛军,他们,他们联手了啊!!”
“东海沿岸数个省份,皆遭猛攻!所过之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此言一出!
御书房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不!
是陷入了,比崩溃,更可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邬思辨,在发抖。
赵玄素,这位兵部尚书,嘴唇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尘,也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的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一次的危机,已经远远超过了福远一地的叛乱!
这是大奉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海疆全面战争!
赵玄素,这位掌管大奉兵事的最高长官,第一个从那三份亡国般的军报中,挣扎了出来。
他踏前一步,脸色铁青,声音因愤怒和惊恐而微微发颤:
“陛下!”
“东山省、江南省、福远省!三个省,在同一天告急!”
“这绝非偶然!!”
赵玄素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大殿中:
“这是蓄谋已久!是一场针对我大奉海疆的惊天阴谋!”
他猛地转向了福远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福远省的马武豹!那群叛贼!他们,一定是早就与倭寇、洋人,暗中勾结了!”
“不错!”
吏部尚书王奎,此刻也站了出来,这位老臣的脸上,写满了后怕与惊怒。
“赵尚书所言极是!”
“马武豹他们在策应!”
“他们是在策应这些外敌,入侵我大奉的腹地!!”
王奎一捶手心,痛心疾首:“我们之前,都小看这群畜生了!他们不是叛贼,他们是国贼!!”
“国贼”二字一出,彻底点燃了武将们的滔天怒火!
“岂有此理!!!”
虞国公朱照国,这位掌管五军都督府的老将,须发皆张!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食朝廷俸禄,却行通敌卖国之事!!”
朱照国,虎目圆睁,声如洪钟:
“陛下!!”
“臣!朱照国!请战!!”
“臣愿亲率京营十万兵马,南下荡平这些内贼外寇!不破贼寇,誓不还京!!”
“臣等!附议!!”
“陛下!臣愿为先锋!”
“荡平贼寇!!”
朱照国身后,所有在列的京营将领,齐刷刷跪倒一片,纷纷请战!
那股昂扬的战意,终于冲淡了一丝,笼罩在御书房上空的恐惧。
然而,龙椅之上的任天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怒火,早已被帝王的绝对理智,压了下去。
“朱爱卿,诸位将军,平身。”
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沉稳。
“京营,乃我大奉京师之根本,是国之基石。”
“京师安危,重于泰山,十万大军,不可轻动!”
任天鼎站起身,走下御阶。
“况且,倭寇与洋人,皆是乘巨舰而来,善于水战。我京营将士,多为步骑,精于陆战,却……不善水战。”
“贸然南下,非但无法解围,反而可能正中敌人下怀。”
皇帝的几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将军们的战意,却也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是啊,打不到海上的敌人,陆军再多,也只是被动挨打。
御书房,再度陷入了沉思。
打,是肯定要打。
但,怎么打?
派谁去打?
任天鼎,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焦急的臣子,越过了所有愤怒的将军。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尘身上。
“威国公。”
皇帝的声音,无比凝重。
“林尘。”
“你,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