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车厢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空气里弥漫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萧峰端坐正中,浓眉微蹙,膝上摊开一本泛黄的武学秘籍《铁罗汉横练精要》。
他目光如炬,沉浸其中,仿佛身外的一切喧嚣——
马蹄声、车轱辘声、乃至车厢内另一个人的存在——都被他强大的意志隔绝在外。
他的对面,坐着康敏。
康敏像一朵精心培育、正逢盛放的曼陀罗,在马车里,绽放着惊心动魄的妖艳。
阳光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缝隙,恰好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康敏今日显然是刻意装扮过。
一身水红色细纱罗裙,衣料轻薄柔软,随着马车的晃动,柔顺地贴服在她玲珑起伏的曲线上,勾勒出饱满的胸脯、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修长小腿。
领口开得略低,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细腻脖颈和精巧的锁骨,肌肤在光线下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温润的光泽。
脸上薄施脂粉,樱唇点着最诱人的嫣红,饱满欲滴。
那双眼睛,是康敏最致命的武器——眼波流转间,似含着一汪春水,又似藏着无数勾魂摄魄的小钩子,长而卷翘的睫毛每一次扇动,都像在无声地发出邀请。
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松散了些,几缕乌黑柔亮的青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撩人的风情。
康敏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灼人的热力与诱惑。
康敏她并未安分地坐着。身体微微侧倾,向着萧峰的方向,一手慵懒地支着下颌,另一只纤纤玉手则无意识地、带着某种韵律感地轻轻捻着自己垂落的一缕秀发。
指甲染着鲜艳的蔻丹,衬得那手指愈发白皙如玉。
她康敏偶尔会“不经意”地调整一下坐姿,罗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裙摆滑落,露出更多一截光洁莹润的小腿,足尖上缀着珍珠的绣鞋也若隐若现。
给萧峰斟茶递水时,她康敏必定倾身向前,刻意拉近距离,那混合着高级脂粉与幽幽体香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萧峰握着书卷的手背和刚毅的侧脸。
递过茶杯时,康敏的指尖甚至会极其短暂地、带着试探性地轻轻擦过萧峰的手腕。
“萧大哥……”
康敏声音响起,是那种刻意放软、拖长了尾音的语调,带着江南水乡的糯,又掺着蜜糖般的甜腻,钻进人的耳朵里,能酥了半边骨头。
她眼波盈盈地望着萧峰,仿佛萧峰是她眼中唯一的光。
萧峰的目光依旧胶着在书页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短促、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嗯”,算是回应。
他的背脊挺直如松,坐姿稳如山岳,周身散发着一股沉凝厚重的气息,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磐石,任何外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康敏并未气馁,反而将身体又凑近了些,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阳刚热力。
她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用指尖拈着,递到萧峰唇边,吐气如兰:
“赶了这么远的路,萧大哥定是累了,也饿了吧?
尝尝这点心,是妾身特意在上一处驿站买的,说是长安城里的风味呢。”
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和赤裸裸的爱慕。
那香气和点心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
萧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了一分,但依旧没有看她。
他微微偏头,避开那近在咫尺的点心和柔荑,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多谢康夫人,萧某不饿。
夫人请自用。”
萧峰的拒绝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更没有丝毫被眼前绝色诱惑所扰的迹象。
康敏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难堪,但很快又被更炽热的征服欲取代。
她收回手,却没有坐回去,反而将上半身伏得更低,几乎要贴上萧峰的手臂,仰起那张足以让无数男人疯狂的俏脸,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颤抖:
“萧大哥……这一路上,你为何……为何总是这般冷冰冰的?
是敏儿哪里做得不好,惹你厌烦了吗?”
她的眼眶恰到好处地泛起了水光,泪珠欲坠未坠,我见犹怜。
康敏伸出染着蔻丹的指尖,似乎想要去触碰萧峰放在书页上的大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萧峰皮肤的刹那——
萧峰猛地合上了书卷!
那动作并不大,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仿佛平地惊雷。
一股无形的气劲随着他合书的动作微微震荡开来,车厢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康敏的指尖被这股微不可察却极其坚定的气劲轻轻弹开。
萧峰终于抬眼看向康敏。
那目光,锐利如刀,深邃如渊,带着洞穿一切的清明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迷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审视。
那目光像冰水,瞬间浇熄了康敏眼中所有的火焰和媚态。
“康夫人,”
萧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
“请自重。萧某肩负重任,心系大辽国的前途,无心他顾。
夫人一路辛苦,还是好生歇息,莫要做些无谓之事。”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每一个字都敲在康敏的心上,不留半分情面,也彻底划清了界限。
他称她为“康夫人”,这疏离的称谓本身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重新翻开书页,目光再次沉入那玄奥的武学世界之中。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诱惑从未发生过。
萧峰的意志如同百炼精钢,千锤百炼,早已坚不可摧。
美色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红粉骷髅,根本无法撼动他心中的大义分毫。
康敏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方才的娇媚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看穿和拒绝的狼狈与羞愤。
她看着萧峰那刀削斧凿般坚毅的侧脸,那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唯有武道的眼神,一股寒意夹杂着绝望从心底升起。
她引以为傲的绝世容颜,精心施展的万般风情,在这个男人面前,竟如同投向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沉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意志深渊之中。
车厢内只剩下车轮单调的滚动声,和康敏压抑着却清晰可闻的、带着不甘与挫败的细微喘息。
而萧峰,已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武学之境,身外的一切,包括身边这朵剧毒却诱人的曼陀罗,都已被他强大的心志彻底隔绝。
他就像一座孤峰,任凭山脚下繁花似锦、莺声燕语,他自岿然不动,只向着心中的信念与天空,沉默而坚定地矗立。
康敏那足以颠倒众生的媚态,终究没能在那道深邃如渊、坚定如铁的目光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