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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安并没有因为儿子还小就随意敷衍他,蹲下身认真回道:“爹尽量留下,好吗?”

“嗯,好”,小鱼儿懂事的答应了一声。

又背过身偷偷擦眼泪,随即装作小大人的样子似的咧嘴灿烂一笑,牵着张平安的手高兴的往堂屋走。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院子里这些大人都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不过为了成全他的小面子,大家还是贴心的都装作没看出来。

张老二和徐氏对着孙子就是好一通夸。

张平安以往在家并不是个会将夸赞一直挂在嘴边的人,这次却很配合的跟着附和着,不停的夸起儿子。

让小鱼儿简直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他觉得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

父子俩完全没有长时间未见的隔阂感。

小鱼儿眼神中带着些崇拜的问:“爹,对了,你真的在玉门关带着其他将军一起杀退了进犯的敌人吗?之前玉门关的战事传回来的时候,我们族学里都传开了,他们都觉得爹你特别英勇,能文能武,什么都会!”

这事儿张老二知道,呵呵笑道:“就因为这事儿,小鱼儿他在钱家族学那边可有面子了,同窗们都羡慕他呢,还有我和你娘,也跟着沾了光,父凭子贵了!”

“当时担心是真担心,还好没多久就退敌了,我就说大师算命准的很,不会有错的”,徐氏拍着胸口一副庆幸的语气。

张平安一听就知道当时全家人肯定没少为他担心。

这个中缘由、来龙去脉跟家里人也没法儿讲,张平安于是只笑了笑,简单回道:“都过去了,在其位,谋其政嘛,边关将士们都是军中的精锐,哪会随意就让人破城了!”

“但是爹你官儿最大,什么都要由你指挥,所以还是你最厉害”,小鱼儿一脸骄傲。

张平安看的好笑,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故意说:“哦,原来你是看爹官最大才说爹最厉害的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攀比可不好啊!”

“才没有!”小鱼儿不服气,“我真的是觉得爹很厉害,哪怕是别人官儿比爹大的,也没有爹厉害!”

末了还重重点头加深可信度。

看张平安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小鱼儿小脑瓜急速思索着,最后拿外公钱太师举例,“外祖父官儿比爹大吧,可他就没有爹厉害,上次还被三皇子在御花园骂了,他也只会笑,什么都不会做,我觉得外祖父没有爹厉害。”

“还有这回事?”张平安脚步停了停,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不过从这事儿就能看出来三皇子被教的很不怎么样。

岳父再怎样也是几朝老臣,哪怕三皇子身份尊贵,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万万没到能随意出口骂人的地步。

说句倚老卖老的话,陛下都尚且得给岳父几分薄面呢,这也是朝廷重臣应有的体面。

“哎呀,爹,你怎么老不信我,是真的,三皇子还想让我去给他当伴读呢,他都在御花园骂我外祖父,哼,我才不去!”小鱼儿很非得清里外,言语中对三皇子也很瞧不上。

“爹知道了,不过夫子常说君子要胸襟宽阔,不要在背后议论人是非,学妇道人家说长道短的,这样长大了以后也成不了气候”,张平安教导道。

趁机很快扯开了话题。

小鱼儿冰雪聪明,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乖巧的吐了吐舌头点头:“爹,我知道错啦,以后我再不会了!”

“哎呀,我肚子好饿啊,先吃两块点心垫垫!”

说着,小鱼儿就小跑着朝堂屋桌子边走去。

也就是到了桌旁,他才发现客厅两边的椅子上,其中一把椅子上面坐了一个小孩儿。

椅子是酱紫色的檀木椅,做的靠背又高又深,是经典的放在堂屋用来待客的家具。

名贵又大气!

钟小宝小小一只窝在椅子里,又不言不语,刚才大家都跟着出去迎接小鱼儿去了,就剩他一个人留下,存在感极低。

此时被小鱼儿发现了,就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过来,依然不言不语,目光沉静。

也不见明显的害怕。

小鱼儿一下子就愣住了,指着人扭头高声问:“祖父、祖父,他是谁啊?”

看衣着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的。

小鱼儿一瞬间也如门房老巩那样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

这方面他开窍很早,从他记事起,就总有人说他爹在外面一个人做官,迟早守不住,要在外面找女人,给他生几个庶生的弟弟妹妹之类的话。

虽然是用的逗他开玩笑的语气,可眼神里的恶意却被小鱼儿捕捉的清清楚楚。

每个玩笑的背后总藏着三分认真。

他们当他小,听不懂,可再蠢的人,同样的话听上千百遍也能明白过来了。

再后来,他娘去世了,丧事办了,这下连个借口都没了,连他学堂里的同窗都会笑话他迟早被后娘虐待。

因此,小鱼儿对这事儿是非常敏感的。

稍有不对,就能让他炸毛。

尤其这小孩儿长的和爹好像还有点点像,年龄也对的上。

不能不让人多想。

他现在可没到什么懂得成全父亲幸福的年纪,还没那份儿胸襟。

小虎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将钟小宝从椅子上拉起来,对着小鱼儿解释:“哎呀,小鱼儿,你别急啊,他是你爹给你买来的书童!”

说完,小虎推了推钟小宝,轻轻训了几句:“你这孩子,人牙子没教过你规矩吗,见了主子要行礼问好,这就是我们家的少爷,也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以后你把少爷伺候好了,才能在这府里好过,知道吗?快行礼!”

钟小宝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后利索跪下磕了个头,“少爷好,奴才是钟小宝。”

一字一句,说的虽慢但很清楚,带着些青县附近的方言,并不难懂。

“钟小宝?”小鱼儿挑了挑眉背着小手,围着人转了一圈儿。

“老爷刚刚给他取了个正经名字,叫钟正,以后就叫他小正也行,也就是这孩子有福分,叫老爷碰上了,进了咱们家,不然还不知道得受什么罪呢!”,小虎笑道。

“看着小了点儿,不过就当爹做善事了,留下吧”,小鱼儿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回道。

随即有意无意提起:“前几日大舅还要送我两个调教好的书童过来呢,我嫌麻烦,没要,看来应该要过来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家人怎么可能不懂。

张平安一听就发现了话中的潜在意思,有些好笑:“怎么,你还吃醋啦?”

“我才没有!”小鱼儿别扭的转身,坐进爹爹怀里。

可眼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就让他在厨房或者马厩那边帮忙吧,也能学点手艺,万一长大了想出府还能有条活路”,张平安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声说道。

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善意强加在儿子身上。

“那就让他去马厩吧,刚好帮我养那匹大舅送我的小马驹”,小鱼儿立刻说。

张平安想了想,点头:“行”!

反正马厩那边还有好几个人,完全忙得过来,一个小孩儿过去也没什么影响,累不到他。

事情于是就这样三言两语定下来了,钟小宝从很有前途的书童一下子变成了马厩里打杂的。

小虎很是为他觉得可惜。

不过想想孩子也还小,以后说不定少爷会改变主意呢?

钟小宝自己本人对这两份安排没什么感觉。

小鱼儿回头背对众人的时候,两人目光相对,俱都是黑漆漆,暗沉沉的。

难道这就是爹常说的同性相斥?小鱼儿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