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云京城,十二条水域。
水面上放着雪白河灯,犹如一颗颗洁净莲花。
唯有皇城的护城河上,只有一颗莲花。
沈仙佑独自盘坐在河边,身侧没有红颜,没有道侣,没有护卫。
将那颗莲花轻轻推向更远的水面后,缓缓起身,喃喃自语。
“娘,以前是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虽然……现在还是不知你究竟是死还是活,但这盏花灯,你应该能看得到吧。”
在送走三个兄弟后,沈仙佑独自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还没到子时。
但在那个过程当中的梦境,却是无比漫长与煎熬。
梦见自己被挫骨扬灰。
梦见萧灵珍被冠上妖妃乱政的罪名,杨止被群攻惨死,顾怜霜亦在诸多地仙的围攻之下,仙剑接连崩断。
还有自己那被引以为“朝中剑”的心腹臣子朱卿,被诱骗至九重天后,惨遭湮灭。
宗室一个个的倒下,没有倒下的,也跪在了某人的跟前。
以及自己亲手养出的那些真龙们……死状惨不忍睹。
就连白清寒,都在那万重大山之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还有自己的孩子们!
在梦境中,这些事情无比真实,回到现实,即便是虚妄之感,仍然有着阵阵心抽。
树倒猢狲散,不就是这样吗。
沈仙佑凭借理智,强压着毁绝人灵树的冲动,否则便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花灯随着护城河的水流越漂越远,沈仙佑的心境逐渐恢复平静,独自返回朝龙宫。
花灯之上,缓缓出现一抹白色虚影,不知不觉间凝结成实体。
她站在水面,俯下身子,捡起那盏花灯,继而变作一根花簪,把自己那散落的长发给盘了起来。
女子脸上没有半点动容,满是决绝。
“仙佑,那十八年你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么一天两天吗。”
转而,女子哀叹一声:“也是为娘有心无余力,否则岂容那个贱人蛰伏数十年!”
……
“六哥,走吧,都成尸祖了,还顾忌那么多干什么!”
云京城的一条花街上,丝毫没有被清明节影响到纸醉金迷的气氛。
处处楼阁,皆是站着身姿窈窕,衣着暴露的女子。
当看到穿着锦衣华服的男人时,都会主动走出楼阁,拉着他们进去玩乐。
沈柔无需她们来拉拉扯扯,恨不得直接钻进她们的温柔乡里!
沈逍遥不管是为人,还是如今的尸祖,在这方面,十分收敛,也确实没有什么欲念。
“小柔,清明时节阴气甚重,你要在今夜泄了阳气,真不怕鬼跟着你啊,而且这种不堪入目的地方,阴气比哪里都重!”
“指不定哪位女子,就是一头恶鬼呢!”
沈柔朗声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来啦!美人们!”
沈逍遥何其无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起初确实没有玩乐的想法,可看着形形色色的美人们,心里难免生出些许悸动,却也只是一个人在雅间里喝着闷酒。
没过一会儿,沈柔和一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女人走来。
“六哥,今夜岔开玩,又不用你出钱!”
沈逍遥淡淡道:“我没兴趣,让这贱货离我远点。”
“你别指桑骂槐!”
“走,美人,咱俩回去继续喝。”
“还有,你不是说你那刚入行的妹妹要来么,怎么还没到,难不成还要小爷亲自去请?”
那贱货用一股极其酥骨的声音说道:“哎哟,爷,您别心急嘛,奴家先好好伺候您一场,她等会就来了嘛!”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就想独占爷是吧?好!看爷怎么收拾你!”
沈逍遥印象里。
小十九好色归好色,但大多时候都很有品。
这畜生……父皇一死,肆无忌惮,不管是在他的藩地,还是如今在京师,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幸亏没多少人认识他,否则皇家尊严必然扫地!
沈逍遥不离开,也是真怕他会出什么事。
许多人不认识他,不代表没有人盯上他。
另外一间雅间之中,沈柔被伺候的春光满面。
“还得是京师啊,比起潇州那帮娘们手艺要好得多。”
这娘们得寸进尺道:“爷,我还有很多姐妹手艺都很好,那位爷一个人在那喝闷酒也是喝,再给他叫个妹妹过去陪他吟诗作对,也算是给奴家多捧捧场了!”
“也是。”
沈柔感觉,把沈逍遥一个人撂在那里喝闷酒,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于是,自作主张,给他叫了一排绝色女子,但并不妖艳。
看起来都是书香气十足的大家闺秀,虽说不妖艳,还没有浓妆艳抹,着装也并不暴露,各自还顶着一个极具才气的名字,但恰恰是这种女子,在这种地方,最能勾起男人的欲念。
沈逍遥不耐道:“都退下吧,再上两三斤酒肉即可。”
言语间,随手洒出一把碎金子,那些女子们争先恐后地捡着然后离开,只有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娃子,一个都没有捡到。
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但很快就鼓着胆子近前来。
“爷……那个,能不能让奴家陪您一夜啊,奴家被打的受不了了,如果今天再没有客人要我,妈妈就要把我卖到边疆的青楼去了……”
“您就当可怜可怜我……”
沈逍遥神情淡漠,将旁边的椅子拉开一个身位。
这时,也才正视起这个女娃子。
但却是猛地一怔。
“萍儿……?”
“爷,奴家不叫萍儿啊……”
沈逍遥定睛审视着眼前的女娃子,年纪看着不大,却与亡妻神似,
“来,你先坐下。”
“好……”
沈逍遥却是起身,走到女娃子身后,冷不丁地伸出手掐住她的后脖颈。
丝毫不怜香惜玉,狠狠朝着桌面摁去!
砰的一声!
这女娃子顿时头破血流。
沈逍遥神情阴冷。
“谁让你来的?”
那女娃子惊恐不已道:“是妈妈让我来的啊……爷,奴家……”
话音未落,沈逍遥忽感掌心一阵剧烈刺痛,下意识地松开手,而那女娃子却是彻底倒地。
沈逍遥看向掌心,出现了一个难以愈合的血洞。
自己独有的金色血液正在缓缓流出,滴落在地面。
不知不觉间,有一根藤蔓接触到了那些血液。
沈逍遥忽感不妙。
下意识地快步走向沈柔所在的雅间,但距离也不过十几步,而沈逍遥走了二十步,仍然没有走到,脚步便停在了原地,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