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张十分简洁,没留印鉴。字形干瘦,也不是宁祉的笔迹。
即便是被旁人看到,也猜不出此信出自谁手。
但姜娩知道,这个字形写法,宁祉也会。
从前她写得一手烂字,把夫子气得扔笔。
后来宁祉亲自教她,写的便是这种。
姜娩手指摩挲着信纸,心想——
元日......花羚街北口......
宁祉是想在那里与她见面吗?
为何不让太师转交,而是让被禁足在宫的闻浅来送信?
看方才段知安的反应,他应当也是不知闻浅来送此信。
看来是段知安并不想他二人相见,所以宁祉才做得如此隐蔽。
可是元日......
她答应了萧珩之要一起过生辰......
“娩姐姐?”
姜娩没反应。
“娩姐姐?”
闻浅拽着她的手臂,她这才反应过来。
“啊?哦,没事,我方才在想事情。”
闻浅见她如此心事重重,忍不住问:“我听说,三姐姐要嫁入王府了,她性子急,恐会与你不和。如今将军府迟迟未修缮好,若你不想留在王府,不如先去世子府......”
话音刚落,暖阁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寒气从屋外刮进,卷着一节粉色大氅。
“我说怎么一来就躲这屋里,原来是在背地里说人闲话啊。”
娇俏的声音伴着寒风,尖锐又刺耳。
二人闻声望过去,来者是闻茵。
姜娩笑道:“我们在屋里闲聊得堂堂正正,不似有些人还听墙根。”
闻茵自知说不过她,没打算与她硬碰硬。
她转头看向闻浅。
“五妹妹,方才我听你说有信转交给她,是何人的?”
“是......”
“何时有信了?”姜娩抢过话,“闻三小姐怕不是听错了。”
闻茵冷哼:“恐怕是外面哪个情郎送的信吧?”
她拨了拨头发,轻笑道:“我奉劝一句,别以为自己仗着王爷宠爱,就能随意放肆,待我与王爷成婚,你想留在府上,就得听我的话。”
姜娩说:“你多虑了,待将军府修缮完工后,我自会搬出去。何况我倒是想去外头客栈住些时日,可偏偏王爷不允,我也没办法。”
闻茵气得牙痒痒,强忍着怒意:“你最好是真这样想的!”她又盯着闻浅,“还有你,皇上将你禁足在宫,你竟敢私自出来。这算不算抗旨啊五妹妹?”
闻浅被她一席话吓到,捏着袖子不吭声。
这时屋外脚步声响起。
段知安踏步进来,眉眼带着少见的杀气。
“是不是抗旨,你说了怕是不作数。”
闻茵倏然退后一步,低着头结结巴巴:“见......见过太师......”
段知安扫了她一眼,轻启唇:“皇上已命我安置世子妃,她之去处自是由我来定。莫非,你是在暗讽在下抗旨了?”
闻茵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我绝无此意......”
“那就是在教我做事?”
“不是,不是......太师......方才是我说错话,还请太师莫要怪罪......”
段知安又开口:“今日在这屋子里的,一个是平南侯府世子妃,一个是将军府大小姐,都由不得你来指点。你就当真笃定,能嫁进北钦王府?这世上,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都不见分晓。”
“是......”
闻茵额头渗出薄汗,始终不敢抬头。
一旁的姜娩也提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段知安有没有听到送信的话。
段知安扫了一眼众人,都低着头。
闻浅也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他走近开口:“我带你出来,没人会说什么。你还想去哪?今日在外头玩个够。”
姜娩松了口气。
看这模样,他应该没有听到信的事。
闻浅转头问:“娩姐姐,你今日想去外头散散心吗?”
今日是难得的暖阳,她本就想出去走走。
她点头:“我与你一同,去街上逛逛吧。”
“好啊!”闻浅喜笑颜开,“明日就到元日,街上肯定很热闹。”
几人一同出去,刚走到府门口。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巷的宁静。
骏马长嘶一声,在府门前勒停。
马背上的人一身墨色骑装,披风上还沾染着未及抖落的零星雪屑。
姜娩微微一怔:“王爷不是有事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珩之没有回答。
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段知安身上:“太师倒是清闲,怎么又来了本王这府上?真是阴魂不散。”
段知安淡笑回答:“浅浅想来探望姜小姐,段某便带她来了。怎么,王爷不欢迎?”
萧珩之扫了一眼闻浅。
闻浅本就怕他,此时他还在马背上坐着,更是显得高大威猛,她下意识地朝姜娩身后缩了缩。
段知安往前挡住她,对着萧珩之开口:“还请王爷借个路,我们正打算出府。”
萧珩之看了一眼姜娩,对段知安说:“太师这是专程来我王府提人?”
“王爷言重了。段某可没本事在王爷的地盘上提人。”
姜娩这才出声:“王爷莫多想,今日浅浅难得出宫,我想与她出去走走而已。”
萧珩之翻身下马:“既然如此,本王同去。”
此话一出,姜娩和闻浅两人都皱了下眉。
姜娩是不情愿,闻浅是害怕。
反倒是段知安轻轻笑了笑:“行啊,有王爷作陪,这一路也倒安全。”
“舅舅......”闻浅有些担忧地拽了拽他袖子。
段知安小声安抚:“别怕,你跟着我走便好,把他当作侍卫也行。”
这话轻飘飘地落进姜娩耳中。
她心下微诧,短短时日,段知安何时与萧珩之成了能这般随意玩笑的关系了?
她没多想,迈步出去。
眼见着几人要走远。
闻茵连忙跑上前。
“王爷!”她唤着,“茵儿也想同王爷一起......”
她委屈巴巴地站着,眉目含情地盯着他。
但他头也没回地甩下一句:“外头天寒地冻,你还是留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