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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雾炸开的瞬间,吴恨手中斩神刀的蓝光刺破天际。

他能感觉到刀身里传来的震颤——那是对高天原方向的急切,

像条被锁链拴了太久的凶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味。

林七夜站在他身侧,金纹在掌心翻涌成漩涡,映得两人眉眼都镀了层暖光。

\"是梅林。\"林七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他望着红雾中那道银边,金纹顺着指尖延伸,在半空勾勒出个模糊的符咒。

吴恨这才注意到,

那刀光里裹着股熟悉的旧书纸页味——是梅林总揣在怀里的《古神手札》的气息。

帐帘被风卷起时,梅林正踩着红雾走过来。

他的黑风衣沾着血,发梢还滴着水珠,手里提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

刀身上刻满吴恨在《镇魔志》里见过的古神文。

王面赶紧起身去扶,被老人摆摆手推开了。

梅林的目光先扫过吴湘南仍泛青的手腕,

又落在吴恨腰间的斩神刀上,最后停在林七夜掌心的金纹里。

\"坐。\"梅林扯过张草席坐下,短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帐角的铜铃轻响。

他从怀里摸出个陶壶,仰头灌了口,酒气混着血腥气在帐内散开:\"你们要问高天原,我知道。

但先说好——有些事,知道了就甩不脱。\"

吴恨坐得笔直,斩神刀搁在膝头。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在乱葬岗砍尸王时还快。

林七夜伸手按住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刀茧渗进来。

这是他们的暗号——稳住,我在。

\"红月第一次照到高天原那天,须佐之男的神宫裂了道缝。\"

梅林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众神慌了,用了三重结界挡月光。”

“你猜怎么着?”

“红月不是光,是......\"他突然顿住,指节叩了叩陶壶,

\"是污染。”

“月光里裹着克苏鲁的涎水,结界越厚,涎水积得越多。\"

吴恨皱眉:\"后来呢?\"

\"后来?\"梅林又灌了口酒,

\"后来结界炸了。”

“炸成千万片碎片,每片都沾着红月污染,落进人间。”

“你们镇魔司抓的那些被诅咒的妖兽,十有八九是被这些碎片砸中的。\"

林七夜插话:\"那'鲸落'是怎么回事?\"

他的金纹突然亮了些,显然想起了之前在典籍里翻到的只言片语。

梅林的手指在草席上划出道深痕:\"敌方聪明啊。”

“知道直接撒污染太慢,就找了头化鲸。”

“那东西大得能吞云,本身就是神境,还能进高天原——简直是现成的'污染弹'。\"

他抬起眼,瞳孔里映着帐外翻涌的红雾,

\"他们往化鲸肚子里灌了三百年的红月污染,然后......\"

\"让它在高天原自爆。\"吴恨接口。

他突然想起镜中须佐之男浑浊的眼,

想起梅林说过的\"克苏鲁的肚子\",后颈泛起层冷汗。

斩神刀在膝头轻鸣,像是在应和他心里的寒意。

梅林冲他点了下头,算是认可:\"对。”

“化鲸炸的时候,高天原的神宫塌了一半,污染顺着裂缝漏到人间。”

“须佐之男拼了命去堵,可克苏鲁的涎水哪是那么好擦的?”

“他的眼睛就是那时候被污染的——现在想想,他能撑到现在没疯,已经是奇迹了。\"

帐内静得能听见吴湘南的呼吸声。

王面蹲在角落,手里的药杵忘了动,药糊从指缝里往外淌。

林七夜的金纹暗了暗,他摸出帕子,

轻轻擦掉吴恨掌心的汗——刚才太用力,斩神刀的刀茧都被攥白了。

\"所以吴湘南的诅咒......\"吴恨的声音哑了。

\"是高天原漏下来的污染。\"梅林说,

\"须佐之男的神血能压,但压不住根。”

“你们要解她的咒,就得去高天原,找到克苏鲁的涎水源头,砍断它。\"

帐外突然传来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防护结界上。

吴恨猛地起身,斩神刀出鞘三寸,蓝光映得帐内每个人的脸都白了几分。

林七夜已经站到他身侧,金纹顺着手臂爬满全身,像穿了件会流动的金甲。

\"尸兽。\"梅林说,声音里没什么意外,

\"红月污染养的东西。”

“闻到活人味,就凑过来了。\"

他弯腰捡起短刀,锈迹在蓝光里泛着冷光,\"走吧。”

“去高天原的路,总得先砍开这些绊脚石。\"

吴恨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吴湘南。

王面正把最后点药糊敷在她伤口上,抬头冲他比划了个\"放心\"的手势。

林七夜拍了拍他肩膀,金纹在两人相触的地方烫了下——是\"我守着\"的意思。

帐外的红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

吴恨握紧斩神刀,刀鸣声里混着他的低笑:\"来多少,砍多少。\"

林七夜的金纹燃得更亮了,像团要烧穿红雾的火。

梅林已经当先走了出去,短刀在雾里划出银线。

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朝着高天原那座若隐若现的神宫,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帐外的嘶吼突然变了调,像是有什么更庞大的东西醒了。

红雾深处,传来骨节错位的\"咔嗒\"声——那不是普通尸兽能发出的动静。

红雾里的骨节错位声越来越密,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震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吴恨的斩神刀蓝光暴涨三寸,刀身震颤得几乎要脱手——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

连当初在乱葬岗面对尸王时,刀灵都没这么焦躁过。

\"别慌。\"林七夜的金纹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背爬上来,在吴恨腕间缠成个暖金的镯子,

\"先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他另一只手掐诀,金芒在红雾里炸开,照亮前方二十步的景象——

哪里是普通尸兽?

半人高的青灰色怪物挤成一团,骨节突出的指节抠着地面,眼眶里燃着幽绿鬼火。

最前排的几只脖颈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下巴几乎要贴到后背,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而在它们身后,一道黑影正缓缓直起身子——那是具至少十米高的骸骨,

肋骨间挂着腐烂的皮肉,脊椎骨上还插着半截断裂的神枪,枪杆上的神文还在滋滋冒着黑血。

\"神战遗骨。\"

梅林的短刀突然嗡鸣,锈迹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泛着青黑的刀刃,

\"高天原神战里死的神明,被红月污染泡了几百年,成精了。\"

他扯了扯黑风衣,血渍在风里飘成暗红的旗,

\"小吴,你砍小的;小林,你盯着大的;我......\"

老人眯起眼,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帮你们清路。\"

吴恨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那具神骸胸口晃动的红月碎片——指甲盖大小的残片,

正渗出蛇信子似的红丝,缠上周围尸兽的脊椎。

这场景让他想起吴湘南手腕上的咒印,想起王面熬药时皱着的眉头。

\"要是这东西冲进大夏......\"

他无意识地捏紧刀把,刀茧被勒得发白,\"镇魔司的防线能撑多久?”

“那些在边境守了十年的老兄弟,会不会像这些尸兽一样......\"

\"吴恨。\"林七夜突然低喝。

他的金纹已经蔓延到双眼,瞳孔里跳动着熔金般的光,\"想这些没用。”

“先砍了眼前的,再想后面的。\"

说着,他抬手一掷,金芒凝成锁链,精准缠住神骸的脚踝。

神骸吃痛,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震得红雾都散了一片——吴恨这才看见,

在神骸背后的云层里,隐约能看见高天原神宫的飞檐,

檐角挂着的铜铃早被污染腐蚀成了黑渣。

\"那渔村的事......\"梅林突然开口,短刀劈翻三只扑过来的尸兽,

\"五十年前红月第一次漏到人间,最先遭殃的是大夏海边的小渔村。”

“有个穿青衫的老头,站在礁石上结了个时间锁,把渔村的时间钉死在月出前。\"

他踢开脚边的尸兽残骸,酒气混着血腥气喷在吴恨脸上,

\"我当时在山顶看着,那老头的头发从黑变白,白了又黑,”

“最后整个人都透明了——他用自己的命,给人间拖了五十三年。\"

吴恨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镇魔司典籍里模糊的记载,\"时间之神\"四个字在记忆里炸成烟花。

\"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梅林嗤笑一声,短刀挑飞一片扑向林七夜的骨刃,

\"命运这东西,你按住它的头,它就咬你的手。”

“渔村保住了,可红月污染顺着洋流漂到了南洋,三个月沉了十七艘货轮;”

“时间锁碎的那天,正好是化鲸自爆的日子——你看,该来的,绕个弯还是来了。\"

吴恨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码头,老年王面往他行李里塞了包朱砂,

说\"到了高天原,看见穿白衣服的别回头\"。

当时王面的手在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水,像要哭又不敢哭。

\"那老头......\"

他刚要开口,神骸突然剧烈挣扎,林七夜的金链\"啪\"地绷断,

碎片扎进他手臂,血珠溅在红雾里,瞬间被染成妖异的紫。

\"众神里出了叛徒。\"梅林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突然沉得像块铁,

\"须佐之男守着裂缝的时候,他的左膀右臂在背后捅刀。”

“神宫的结界是被自己人拆的,神血是被自己人放的——你当高天原是被红月打垮的?”

“错了,是被自己人啃空的。\"

吴恨盯着神骸胸口的红月碎片,突然懂了。

就像镇魔司里那些被欲望迷了心窍的除魔使,再坚固的城墙,也怕里面蛀虫啃。

他握紧斩神刀,刀鸣声里混着低笑:\"所以须佐之男的眼睛......\"

\"被自己人泼了污染。\"梅林的短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那叛徒现在就在神宫里,陪着克苏鲁的涎水喝神酒呢。\"

话音未落,神骸的嘶吼声突然拔高。

吴恨抬头,看见神骸背后的云层里,

又冒出三四个同样的黑影——它们胸口的红月碎片闪着不同的光,

有的红得像血,有的紫得像毒。

林七夜的金纹开始闪烁,那是他动用本源力量的征兆。

吴恨刚要开口,就见梅林突然僵住,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怎么了?\"林七夜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梅林没说话,他抬手指向神骸背后的云层。

那里,原本若隐若现的神宫飞檐,

此刻清晰得能看见檐角的雕刻——可那不是飞檐,是......是具更庞大的骸骨。

那骸骨盘在云层里,头颅比神宫还大,眼眶里的红月碎片像两轮小太阳,

正缓缓往下压,压得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缝隙。

\"那是......\"吴恨的声音发紧。

\"神战里陨落的最高神。\"梅林的声音发哑,

\"我以为他的尸身被须佐之男封在神宫最深处......看来红月污染,连神的封印都能啃。\"

他弯腰捡起短刀,手背上暴起青筋,\"小吴,小林,等下不管看见什么......\"

\"砍就完事了。\"吴恨打断他。

他望着那具最高神骸骨里翻涌的红雾,

想起吴湘南昏迷前攥着他衣角的手,想起镇魔司门口那尊\"守人间\"的石碑。

斩神刀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蓝光刺破红雾,在骸骨上划开道焦黑的痕迹。

林七夜的金纹燃成了实质,他站到吴恨身侧,两人的影子在红雾里叠成一团。

梅林的短刀银光大盛,锈迹彻底脱落,露出刀身上流转的古神文——那是能斩神的纹路。

最高神骸骨的头颅终于压到地面,带起的气浪掀飞了三人的衣角。

吴恨望着那对能装下整座镇魔司的眼眶,突然笑了:\"来啊。\"他说,

\"砍完你,再去砍神宫里的叛徒。\"

林七夜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金纹和刀光交缠在一起,在红雾里烧出条通向神宫的路。

最高神骸骨的牙缝里,渗出一滴暗红的涎水。

那涎水落地的瞬间,地面裂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里面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像是有什么被关了很久的东西,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