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自然是崔秀的傀儡法身,听着冲谦的这句话,他淡漠的出声道,“像你师兄那样的人,他如果不想死,谁能设计害死他?”
冲谦大怒,“你说什么屁话,难不成你们设计沈七七,他救沈七七而死,他这条命就只能算在沈七七头上?”
青衫男子面带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冲谦,这不是江湖上谁和谁有仇,寻仇厮杀的事情,是皇权和江山之争,你师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参与到了这样的事情之中,他因此身亡,又怪得了谁?你知道有多少门阀,多少世家,多少李氏的人参与其中么?倾天大势要扑杀沈七七,他偏逆天而行,这帐难道还能算得到我一人头上?”
冲谦身体周围开始荡漾起肉眼可见的波纹,他看着青衫男子,寒声道,“崔秀,我不管什么大势不大势,我只知道,当年算计沈七七的人里面肯定有你,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李氏机要处都没了,但你却还是算计皇帝他们的首脑人物之一,这就够了。”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你倒是简单,怪不得能将宗圣宫的戮天剑修到如此地步,只是你真想学你师兄,重蹈覆辙?你是想寻仇,但对于顾十五和皇帝而言,你恐怕只是用来摸清些我修行法门的棋子而已。”
冲谦笑了起来。
他看着青衫男子道,“这么多年来,我每日里想着的事情就是砍死害我师兄的那些人,我只是不会算计,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师兄,但等到现在,我好歹看清楚了,害死我师兄的,反正就是以前和皇帝、沈七七他们为敌的那些人,现在和顾十五和皇帝为敌的这些人。崔秀,我倒是想问你一句,像你这样的人,自然是想压过天下所有人,只是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敢光明正大的真身行走在天下人的视线之中?等到你想象中的,真正任何人都不是你对手,真正天下无敌的那个时候?”
冲谦的脸上充满着不屑的神色。
“真正天下无敌的时候?”
他重复了这一句,然后接着冷笑道,“在这之前,始终只敢用傀儡法身行走,修行者修的是什么?修行者修的本身就是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的气势,修行者修的本身就是人不敢为我却敢的气魄,畏惧强敌,畏首畏尾,但凡有丧命可能的战斗,都用傀儡法身,你觉得用傀儡法身战斗,和你真身战斗是一回事么?毕竟是别人的身体,丢了也不可惜。你自己真正的真气、肉身、精神,无法经历这样的一次次磨砺,你的整体气机还能真正有所突破?只是依靠着一些所谓的法门,最多便是奇淫技巧掌握得多一些,你永远都不会有真正天下无敌的那一天,你说我重蹈我师兄覆辙?我看你只是老老实实的走着王幽山的路,你一辈子都是个鼠道人。你能比得上谁?皇帝、沈七七、玄庆法师,还是现在的顾十五?要我说,哪怕安知鹿和你算是师出同门,哪怕他也时不时用些这种手段,但他都比你强出太多。若他不死,再过几年,恐怕他都将你远远甩在身后。”
青衫男子缓缓抬起头来,他看着上方的天空,说道,“若除尽天下高山,那我便自然成为世间最高的一座山。”
冲谦鄙夷道,“你在想屁吃。”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他身前的天地就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可怖的剑罡如同破碎了虚空一般,瞬间冲在青衫男子的身上。
青衫男子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这道剑罡,但他的手在还未触碰到这道剑罡时就已经开始碎裂。
他的整个身躯之中的元气法则根本无法承受这道剑罡的压迫,瞬间崩解。
无数破碎的血肉抛洒在后方的山林之中。
官道上,只留下了一双浅浅的脚印。
山林中有鼓掌声响起。
树叶又沙沙作响,整片山林之中随着这人的鼓掌声似乎起了一阵诡异的风。
又是一名青衫男子从山间缓缓走出。
这名青衫男子的面容和方才那人截然不同,但他看着冲谦的神色,却和方才那名青衫男子一模一样。
“单论剑罡而言,这一剑已是我见过的最强一剑。”
这名青衫男子走到那双浅浅的脚印上,看着冲谦戏谑的说道,“这一剑不简单,但你的人,却的确太简单。你说我用傀儡法身乃是上不得台面的奇淫技巧,但我没费多少元气,只是用了一尊这样的躯体,却让你消耗了大量的精气神……”
“蠢货。”岂料他话还没有说完,冲谦骂了两个字,转头就走,一句话都不和他多说。
青衫男子顿时愣住。
直到冲谦缩地成寸般,数步之下就走出了数十丈,他才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是觉得冲谦头脑简单,说上几句就引得冲谦消耗大量精气神来斩出这样的一道剑罡,但冲谦斩完这具傀儡法身,转头就走,这意思是他那一剑本身也就只是想斩他一具傀儡法身,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这片窑坊之中,恐怕有人在仔细感悟他替换傀儡法身时的气机变化!
一念至此,他看着那片不远处空地之中聚集的数百名车夫,他便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车夫依旧在吃着干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寻常的车夫看见这样的斗法,看到一人肠穿肚烂而不死恐怕就已经惊慌莫名,更不用说戮天剑发动时那股恐怖的气机,尤其一个人被斩得粉碎,寻常的车夫们还能如此不动声色,该吃吃,该喝喝?
安知鹿从洛阳运走的金银财宝实在是多,顾留白劫了他那些车队之后,的确要许多车夫才能帮助运送,所以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异常,是因为数量。
数百名车夫聚在一起,他自然不会觉得这数百名车夫都是什么厉害人物。
然而此时再看,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些车夫都戴着皮帽子。
车夫一天赶路的时间很长,风餐露宿,的确需要保暖,这时节穿羊皮袄子,带那种兔皮帽子、黄鼠狼皮帽子也没什么不妥,但所有的车夫都戴着皮帽子,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青衫男子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车夫,那些车夫却依旧仿佛没事人一样吃着干粮,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越看就越觉得这些车夫和整个窑坊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似乎变成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异域。
在数个呼吸之后,他动步前行,直接走向那些车夫。
随着他的行走,他身周出现了数道流光。
这数道流光在他的气机推动之下,朝着那片空地飞了过去,落向最口头的几名车夫。
那几名车夫似乎毫无反应,但当这几道流光距离他们不到十步时,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出现在这些流光之前。
当!
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撞钟的声响。
金色迅速扩散。
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出现在这数百名车夫的身周。
青衫男子身体微微一震,他感到有一座无形的须弥巨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佛宗修士!”
他反应了过来,眼中出现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那数百名车夫,竟然全是佛宗的修行者!
须弥大阵!
这些还不只是普通的佛宗修行者,他们都是佛宗得了秘法传承的护法僧。
此时的冲谦已经走进了那个淡金色的光罩,他看着被阵力压制的青衫男子,又开始了他怼天怼地的做派,“崔秀,你准备了几具法身?你这样动用傀儡法身,真的不损伤根基,不损耗精气神?”
数百名“车夫”此时放下了手中的干粮,开始平静的颂经。
无数金色的光芒从空坠落,就如同一座牢笼,将青衫男子笼罩其中。
神秀和数名身穿月白色僧袍的僧人从窑坊深处走出,他们现身的刹那,一股强大的气机从空中坠落。
一座佛塔虚影从空中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