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谦重重将账本摔在桌案之上。
官吏将头压得更低,不敢有丝毫动静。
郝仁反倒挺起胸膛:
“武子谦,你这是徇私报复。”
“本官可没这个闲心。”
“凭什么旁人能散值,唯独留下我们科?”
郝仁跳脚,声音越来越高。
“其他司厅无不是账目清晰、上报及时。唯有你这里,账目不清不楚、事事拖泥带水。”
郝仁喘起粗气,愤愤走向门口:
“武子谦,你就是针对我。走啊,随我一同去见卓尚书。”
武子谦脸色更加阴沉:
“想必,卓尚书的秉性,你们比本官更为了解。如若得知你们科如此不堪,尚书大人的眼中,可是不揉沙子。”
郝仁心中一紧。
的确如此啊。
卓万里可不会顾及同为摄政王心腹。
只会首先以政务为重。
很有可能,还会去与摄政王提及。
郝仁动作僵住,已撩开厚重的棉门帘。
进退两难。
几名官吏连忙来到门口。
连拉带拽,将郝仁重新拉回屋内。
一来为缓解郝主事的尴尬。
二来为了保全自身。
跟着郝仁的确惬意。
终日吃喝玩乐,政务却可以放在其次。
都认为上面有摄政王在,不会有任何事情。
然而,现在却冒出个武子谦。
断然不可轻视。
郝仁大口喘着粗气,良久过后,嘴中挤出一句:
“武侍郎,到底怎样做,才能令你顺意?”
“我已经说过,将一应账目文书整理妥当。而后方可散值。”
“你这……”
郝仁看着武子谦坚定表情,一时没了脾气:
“好,今日做完便是。”
几名官吏连连摆手提示。
可郝仁却并未多想,坚定应允下来。
武子谦环顾一周,并不再开口。
阴沉着脸,迈步走出屋去。
官吏无不哭丧着脸,围在郝仁周围:
“郝大人啊,秋粮折银牵扯甚广,可不是半日能完成啊。”
“税银泡糊数目众多,可是要重新通算一遍。”
“漕运之账目,已经许久未曾记录,许多数目缺失啊。”
……
郝仁脑中嗡嗡作响。
看来是他想简单了。
认为只要所有人留下,认认真真算一算,便可交差了事。
他从未过多过问,从不知其中利害。
“算!必须算出!今天无论算到多久。”
官吏们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
连忙调亮灯火,好令原本昏暗的室内,可以进行书写清算。
郝仁愤愤坐回主位之上。
紧盯屋内众人。
每个人书写忙碌,可无不是一脸沮丧。
郝仁唯有静静坐定。
旁人也并不上前询问。
所有人都深知一点,郝仁并不了解度支政务。
问了也是白问。
过了一会。
门帘被掀开,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飘入。
门房差役探头看向屋内:
“你们还在啊,太好了。武侍郎说,雪停之时,留下的人要一起除雪。”
“滚!”
郝仁大吼一声,抄起桌案上镇纸,重重扔向门口。
差役连忙缩回头去,匆匆离开。
郝仁面色涨红,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之上。
随后愤然起身,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你们加快弄!如若本官回来之时,谁还没有忙完,我跟谁没完!”
又是一身风雪卷入屋内。
官吏们面面相觑,无不唉声叹气,继续俯下身子忙碌。
摄政王府。
涂一乐雪中漫步。
不时仰面朝天,任由雪花落在脸上。
为啥不能自己写一首诗?
倒要看看天下文人,对他所写诗词的评价。
涂一乐回头看去:
“你们俩,不用跟本王太近。”
“是。”
两名下人随即停下脚步。
涂一乐欣赏着美景,继续漫步向前。
清了清嗓子,尝试一番,可都觉得很是不妥。
左思右想之下,一首称心诗词在脑中慢慢浮现。
“喀、喀。”
涂一乐轻咳两声,双手背于身后,昂首挺胸。
真还别说,找到那么一丝诗词大家浪漫感觉。
“奉,涂一乐。”
刚刚道出,不禁畅想起此诗名扬天下的场面。
涂一乐差一点笑出了声。
“京都雪晓。”
“玉沙昼降暗千家,朱楼素裹叠云纱。”
“帚扫六街痕未绝,炉温九陌……”
“王爷,王爷啊,小的不想活了啊,那武子谦不是人,快把我逼死了啊……”
涂一乐正在起范,却被突如其来的郝仁打断。
郝仁远远便跪倒在地,全然不顾及身上、手上沾满白雪。
连滚带爬,奔着涂一乐而来。
涂一乐紧闭双眼,微微侧头,全然不去看郝仁。
急得直跺脚,可就是想不起最后三个字。
娘的。
本来要开创先河,却毁在三个字上?
不。
是他娘的毁在郝仁身上。
郝仁终于来到近前。
看摄政王那一脸急切怒意,想必是要为自己出头。
他便立即趁热打铁:
“王爷啊,那武子谦不是冲我来的啊。他不敢直面王爷,就在户部拿我开刀。今日他令所有人散值,唯独留下小的度支科,这分明就是在对付王爷啊……”
涂一乐连连摆手,将头扭向一旁。
仿佛那三个字就在嘴边,可架不住郝仁一阵输出。
得,彻底放弃吧。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百爪挠肝。
“混蛋!”
涂一乐愤愤一脚,踹在郝仁肩头。
郝仁倒在雪地之中,而后连忙起身跪好。
“王爷,不是小的无能啊,是武子谦官大,我这才没办法对付他。”
“你对付他干嘛?”
“啊?”
郝仁一脸茫然。
不是一派的人啊。
涂一乐缓过神来,极力控制情绪。
被气得差一点道出暗中的铺排。
“武氏欺人太甚,竟然还敢联合郭氏。”
“是啊,王爷。”
郝仁感觉对了味:
“武子谦对账目文书吹毛求疵。我所管辖的,正是他曾任职的江南啊。那错乱的账目,正是他呈报上来……”
郝仁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信口开河。
涂一乐越听越觉得不对。
郝仁的秉性他太过了解。
“我来问你,度支科一应政务到底如何?武子谦到底说了哪些?”
涂一乐心知肚明,武子谦是故意摆出与他作对姿态。
可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无的放矢。
郝仁犹豫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