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国压下怒火,夹着嗓子柔声询问周柏林。
“小朋友,你认识一楼的男租客吗?”
“认识。”
周周点头,然后仔细描述了和男租客的几次碰面,尤其是今天早上的短暂相处。
厕所边,三五个中年人听得眼都不眨。
窦建国眉心挤出一个川字,掐着指头问。
“那个指甲油是你的?”
“嗯,我昨天买的,晚上被我妈从窗户丢出去了。”
说完,周柏林还指了指墙的方向。
郭莎莎丢指甲油的方向不是这一边,而是房子的另一边。
那边有一小块菜地,是房东留来种的。
先前刑警过去勘查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听周周一说,他们又起身再过去看。
从房子一边到另一边,也就几十步的路。
他们没从后门走,而是从紧闭的前门前方绕过去。
被一群浑身烟气的大老爷们围在中间,周周恍惚间忆起往昔。
他脚步微顿,被身边的窦诚察觉到。
开朗外向的大男孩搂住周周肩膀,试图用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缓和他的情绪。
“我们班的xx喜欢抠鼻屎,还抹课桌上,你们班有没有?”
“他那么邋遢,居然还有女生给他写情书,想不通。”
“对了,周柏林你这么好看,有收到过情书吗?”
“不对,你都买指甲油了,肯定有喜欢的女生吧。”
两分钟不到,窦诚叽叽喳喳讲了一串话。
周周安静的聆听着,只纠正了大男孩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那你买指甲油干啥?”窦诚脱口而出。
这也是刑警们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一般像周柏林这么大的小男孩,很少见到会买指甲油玩的。
但事无绝对,或许是给妈妈的礼物也不一定。
窦队长用指节敲了敲泥灰外墙,同样等待着周周给出答案。
小男孩站在大概十个平方的菜地边上,闷闷不乐的说。
“我同学生病了,我想等她病好了送给她。”
“哦哦,但这一瓶指甲油应该不会还给你了。”
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窦诚浅浅知晓一些办案的流程。
他拍拍周周肩膀,大气的打起了包票。
“没事,我赔给你,我给你买新的,可以吧,爸?”
被询问的窦队长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倒是周周直言不讳的给出了拒绝。
“不用了,她好像死了。”
“啊?”窦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等他问出口,周柏林就望向窦队长问。
“叔叔,方唯是真的死了吗?”
“你认识方唯?”
窦建国收回往外撇的右脚,站直了一些。
他盯着满脸坦然的周柏林,真正认真了起来。
方唯这名小学女生的死亡是凶案的开始。
紧接着,两起相同的砍头杀人案出现。
凶案以几乎是一天一起的频率发生,让所有知情人都悬心吊胆的。
作为刑警队长,窦建国的压力尤其大。
他这两天就睡了不到八个小时,一睁眼就是到处找线索。
就算周柏林只和这两起凶杀案沾了点边,他也逮着小孩问了半天。
在锲而不舍的盘问中,周周的记忆变得愈发清晰。
他想起了早上见到的那条黑毛腿,也想起了前天傍晚和方唯约定时的情形。
将这些细节一一告知出去,周柏林被窦诚拉到了一边。
大男孩在书包里摸索半天,找出两张五块钱递给周周说。
“这是我攒着准备买超级溜溜球的钱,你拿去吧,可以买点礼物烧给你那个同学。”
“不用……”
“拿着!给你了就拿着。”
窦诚年纪大劲也大,他直接强行把钱塞进了周周裤兜,顺便还抱了周周一会儿。
热烘烘的怀抱中,周柏林微微感觉到些许安慰。
小孩环着窦诚的腰,闷闷的说。
“我不想他们死。”
无论是方唯,还是一楼那个不知名的受害者,周周都不希望他们以这种方式死去。
人生这么长,可以死于意外,也可以死于疾病。
可怎么能死在另一个人手中呢?周柏林无法接受。
他用头抵住窦诚胸口,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难得早归的郭莎莎走过来,抓着儿子后衣领把他往外拉。
“走呀,还在这待着干什么,晦不晦气啊?”
母子俩飞速离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背影。
窦诚收回挥舞的手臂,转头就向熟悉的某位叔叔抱怨道。
“周柏林也太倒霉了吧,怎么都让他碰上了。”
“也不能这么说,这两起都在学府路上,碰上的人可不少。”
警察叔叔解释完,继续阻拦边上试图钻进来看热闹的群众。
熙熙攘攘直到夜深,闲人们才悠悠散去。
住在三楼的中年男人拎着酒瓶回来,仗着酒意不顾阻拦强行回了家。
发生在一楼的凶案完全没给他带来任何恐惧,饮食起居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