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同柳轻尘赶到慧光寺,询问一名小沙弥后,方知许诗婉去了寺后的竹林中。
两人来到竹林,便看到身披袈裟的慧智大师与一袭白衣的卫雪正在打斗。
“师父!”秦离惊讶之余,又有些茫然,为何他会与卫雪打起来。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倏然发现远处靠在一簇青竹前的许诗婉,心头一震,疾步上前查看情况。
“婉儿!”
仔细检查后,发现她只是昏迷,并未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另一边,柳轻尘望着眼前正与人缠斗的白衣女子,只觉分外熟悉。
思量少顷,她倏然抬首,试着唤了声,“霁儿?”
这声音穿过数年光阴,重新萦绕耳侧,卫雪不由恍惚,回头去看。
只一眼,便感觉周身血液都要凝固。
“师父……”
即便声音很小,柳轻尘还是听到了。
她眼眸骤亮,“霁儿!”
忧心卫雪受伤,柳轻尘飞身上前加入战局。
慧智大师看到她,瞳孔剧震,立马收了手。
柳轻尘靠近卫雪细细打量,再次确认,“你真的是霁儿?”
卫雪眼眶微微发热,缓缓点头。
柳轻尘指尖轻颤,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哽咽着开口:“霁儿,你为何要不辞而别,为师到处找你,你……还好么?”
卫雪回抱住她,神色中多了几分依恋,“回师父,霁儿……很好。”
两人相拥片刻,柳轻尘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景,问:“发生了何事?”
说着望向对面的慧智大师,“你怎地和这位禅师打了起来?”
卫雪看慧智大师一眼,目光冷若冰霜,“报杀父之仇。”
闻言,柳轻尘微怔。
她只知卫雪自小父母双亡,至于她的父母因何而死,并不清楚,卫雪也从未同她讲过。
若是这人真的杀了卫雪的父亲,那么卫雪找她报仇,也无可厚非。
她应该帮她。
只是方下定决心,便听到对面的慧智大师柔声开口:“轻尘,好久不见。”
柳轻尘身体猛然一僵。
这时,许诗婉从秦离怀中醒来。
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柳轻尘。
起先还以为看错,待闭了眼重新睁开后发现果真是师父。
她面露喜色,欲起身上前,不料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腰。
她疑惑转头,方看到身侧的秦离,不禁讶然,“你怎么也来了?”
“来找你。”秦离轻声答。
“师父她……”
“说来话长。”
秦离朝不远处三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们之间似有纠葛,你且听听,待会儿再过去。”
许诗婉闻言,又看了眼三人,方点点头,安静下来。
柳轻尘仔细辨认面前之人,片刻后,她面色骤变,“郑师兄?”
慧智大师点头,“是我。”
柳轻尘面色微微发白,“你怎么……”她又将视线转向卫雪,“你怎么会和雪儿父亲的死有关?”
“她是卫洵的女儿。”慧智大师淡声开口。
柳轻尘呼吸猛然一滞,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几乎要发不出声音,“她是……卫师兄的女儿?”
“嗯。”
卫雪见柳轻尘与慧智大师竟然认识,不免惊讶。
又听她唤这人与自己的父亲为师兄,更是一头雾水。
半晌,柳轻尘唇角浮起抹苦涩的笑意,“怪不得……”
她重新打量卫雪的面容,果真从其中看到几分卫洵的影子,不禁眼泛泪花。
“怪不得初见你时便觉十分亲切,原来是故人之女,……你叫什么名字?”
卫雪虽有疑惑,还是顺从地答:“我叫卫雪。”
柳轻尘眼中荡漾着温柔和怜爱。
片刻后,她转头问慧智大师:“我听闻卫师兄是为宣国鞠躬尽瘁而死,与郑师兄你有何干系?”
慧智大师双目放空,思绪也飘向远处,“是我向褚照举荐了他。”
后面,他讲述了与卫洵之间的恩怨纠葛。
他本名郑无,与卫洵、柳轻尘皆是孤儿,先后被一名为吴青陌的隐世高人收入门下,修习不同的本领。
卫洵精通枪和兵法,郑无精通易容和刀,柳轻尘精通毒和剑。
卫洵天资聪颖,温润谦和,无论学什么都极快,因此格外受吴青陌喜爱,吴青陌对他几乎是倾囊相授。
而他敏感多疑、沉默寡言,就算再如何努力修行,也始终比不上卫衡,入不得吴青陌的眼。
吴青陌对他只是尽到师父的本分,始终有所保留。
郑无对卫洵初时羡慕,后来是嫉妒,再后来只要一看到他,心里便像梗了块砂石似的难受。
这种情感在得知他默默喜欢的柳轻尘向卫洵表明心意却被拒绝的时候,转为恨意。
卫洵什么都有,可他却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将来离开师门,他想的也不是利用一身本领去匡扶天下,而是闲云野鹤。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比不过一个人,而是一个人拥有你所有想要的东西,却不屑一顾。
吴青陌去世后,柳轻尘与他和卫洵道别,云游四方。
而他找卫洵决斗,惨败,沉入湍急的江水之中。
卫洵以为他死了,实则没有,他易了容,出家做和尚,通过勤恳修行还成了得道高僧。
后来他一直暗中打探卫洵的下落,得知他娶妻生子,过得逍遥自在,心中不平。
此时恰巧得知褚国国主有一统天下的心思,便向他举荐了卫洵。
又在卫洵拒绝后向褚照献计用他的幼子卫衡来要挟他。
卫洵无心功名利禄,想过一个普通人的安生日子,他偏不让他如意。
他既然有厉害的武艺和出众的才华,合该施展出来才是。
后来,卫洵果然厉害,帮褚照打下天下,但不久便郁郁而终。
一直耿耿于怀的人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郑无的心都前所未有地平静。
但过了几年,便生出一种空落落的、人生无趣的感觉。
只能悉心钻研佛法,填补心中的空缺。
今日卫雪来寻仇,他倒也不惊讶,或者说他一直在等着这天。
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又重新喧嚣起来。
听他说完这些陈年旧事,卫雪只觉可笑,“就因为嫉妒、不平,你便害了我父亲性命,你这个心胸狭隘、卑鄙无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