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林低头看了眼地上被撕碎的信，声音低沉：“雪儿，若这信中字字属实……徐斡既能对母后下此毒手，当年那些海誓山盟，岂非都是虚情假意？”
卫雪轻轻摇头，“不知。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或许，他曾真心爱过静容皇后，却也真心恨过。
人心似海，有时一念成痴，再念……便成了劫。”
“你……”褚玄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我一般年纪，见事倒是比我明白。”
卫雪羽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不过是些浅薄之见，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
褚玄林将她素手轻轻握住：“若非雪儿这番话……”
他指尖微微收紧，“我心中郁结，怕是难解。”
卫雪抬眸浅笑，恰似三月梨枝初绽新雪：“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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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这日，天朗气清，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枝桠，在石阶上洒落点点碎金。
许诗婉一袭杨妃色交领襦裙，衣袂轻垂，衬得肌肤莹润如雪。
乌发在脑后盘成髻，仅以一支羊脂白玉雕就的兰花步摇固定，玉色温润，花影玲珑。
她生得极好，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虽只这般素净打扮，却自有一段天然风致，教人移不开眼。
秦离今日难得褪去劲装，换了一袭黛蓝色广袖长袍，衣袂垂落间隐有流风回雪之姿。
他性子本就冷峻，素日里只着玄青墨色，此刻这身黛蓝虽仍是深色，却因广袖翩然，反倒透出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
衣色沉静，愈发衬得他眉目如刀裁，轮廓深邃，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敛着霜雪之意，俊美得近乎凛冽。
他右臂上搭着一件藕荷色披风，柔软的绸缎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怕许诗婉受凉，特意备着的。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慧光寺前的台阶缓步而上。
他广袖垂落，她罗裙轻曳，一黛蓝一杨妃，恰似古画卷里走出的神仙眷侣。
因着都是极出众的相貌，所过之处，引得往来香客频频回首，更有年轻姑娘偷眼瞧着，绢帕掩唇与同伴低声私语。
许诗婉面颊微红，偷偷瞅了眼秦离。
见他面色坦然，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许诗婉抿唇浅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二人踏入大殿，檀香缭绕间，秦离引着许诗婉在鎏金佛像前跪下。
他广袖垂落，与她一同深深拜下。
礼毕，秦离起身，自腰间锦纹荷包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一旁的小沙弥。
小沙弥双手合十接过，佛珠在腕间轻响：“阿弥陀佛，谢过施主。”
秦离略一颔首，目光落回心念之人身上。
许诗婉仍跪在蒲团上，妃色裙裾如莲瓣铺展。
她闭目合掌，长睫在雪白面庞上投下细影，朱唇轻启似在默念什么。
佛前青烟袅袅，为她虔诚的侧颜蒙上一层柔光。
秦离负手立于殿柱旁，冷峻的眉眼不觉柔和下来，唇角扬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半晌，许诗婉缓缓睁眼，发现身侧蒲团已空，不由一怔。
视线在殿内逡巡，忽见秦离立在殿柱旁的身影，眼睛一亮。
裙裾微扬，她款步走至秦离面前，问：“你怎的这般快？莫非……没有向佛祖许愿？”
秦离点头，目光灼灼，“我想要的……”他倏然牵起许诗婉的手，放至唇边，粲然一笑，“已经得到了。”
微风吹动两人衣角，使其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许诗婉耳尖染上胭脂色，拽着他就往外走。
到了外头，许诗婉板着脸教训他，“佛祖面前，不可妄语。”
秦离眉眼弯成新月，一脸人畜无害，“嗯……好啊，都听婉儿的。”
话音未落，却用指尖在她掌心暧昧地画了个圈。
许诗婉身体一僵，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反手扣住。
她羞恼瞪去，正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里，那声嗔怪终化作一声：“……无赖！”
秦离眼中笑意不减，倾身在许诗婉耳边轻声问：“婉儿求了什么？”
他的气息洒在耳畔，似是羽毛轻拂，有些痒。
许诗婉渐渐有几分心猿意马，但她强自镇定道：“不告诉你。”
话毕便推开他，提醒道：“佛门净地，你注意些。”
秦离轻笑，到底没有再逗她，只正色问：“婉儿，你许下的心愿，有与我有关的吗？”
许诗婉看了他片刻，心里蓦地一软，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有的，我求佛祖……让我们白头到老。”
秦离怔然，心里的欢喜逐渐蔓延开来。
他平白地生出一股子感动来，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美好。
殿前古柏的翠色格外鲜活，飞檐上蹲守的脊兽憨态可掬，就连香客踩过的石阶都泛着暖融融的光。
他忍着将面前之人拥入怀中，肆意亲吻的冲动，只哑声道：“婉儿，我以性命起誓，生生世世，许你欢欣，永不相负。”
许诗婉听了，感动之余，又忍不住调侃，“一辈子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吗？”
秦离诚恳地点头，“嗯，我想与婉儿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末了，双眸又充满期待地锁着她，问:“婉儿愿意吗？”
许诗婉不错眼地看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偏执有些可爱。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自己呢？像个傻瓜一样，让人心疼。
而自己呢？喜欢了他，就想好好对他，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生生世世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和遥远，却也多出几分期待。
“愿意的。”许诗婉点头，声音似山泉般动听。
秦离心中欢喜更甚，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牵了她的手去找自己的师父。
见秦离得偿所愿，慧智大师也很高兴。
他对两人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叮嘱秦离日后务必好生对待许诗婉。
秦离欣然应下。
“近日寺中上了几道新的素斋，香客们尝了都赞不绝口，你们中午也留下尝尝。”慧智大师一脸慈爱地开口。
他喜静，又与两人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自行离开。
“眼下离开饭还有半个时辰，两位施主可以先到禅房中稍作休息。”一个小沙弥贴心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