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赶过来的时候，许诗婉正坐在罗汉床上，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
离得近了，见宣纸上有几个名字：右丞相，礼部尚书，户部尚书。
其中前两个已经被划掉，只剩最后一个被着重圈了出来。
许诗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执着毛笔，细细思忖。
褚玄璋是陛下的儿子，且是除太子外，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从他害了林修远和李容歆后，陛下只是打了他几个板子，将他禁足便可见一斑。
想伤他，又不牵连将军府和丞相府，几乎不可能。
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皇帝就不可能重罚他。
大错……
许诗婉眸色倏然一亮。
一个皇子能犯的，让皇帝恨不能令其死的大错能是什么。
许诗婉轻勾唇角，她不介意推他一把。
斩断他的臂膀，逼他至绝境，他自然要跳墙。
那么如何断他臂膀呢？
右丞相下台后，褚玄璋失去了一大助力，目前明面上支持他的，只有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礼部尚书是清清的父亲，看在清清的面子上，不好针对他。
那就只能先从户部尚书身上下手。
“小姐，您找我。”明月上前行礼。
许诗婉回神，见她来了，面上浮起一抹浅笑。
她放下毛笔，下了床，引她至茶桌旁坐下。
素手执壶，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
明月受宠若惊地接过。
“我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查查户部尚书。”许诗婉开门见山。
“小姐是想查他的哪一方面？”
“无非是贪赃枉法，欺上瞒下，诸如此类，总之是能够让陛下龙颜大怒的事。”
明月略一沉吟，道：“奴婢明白了。”
**********
时间回到前一天，褚玄璋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沉默地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许诗妍轻声开口，“我没想到这柳夫人会如此恨柳清寒，竟欲置其于死地。
不知道柳清寒到底做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柳夫人疯魔至此。”
褚玄璋幽幽道：“有些看上去很复杂的事情，也许很简单。”
许诗妍疑惑地望向他，“殿下知道？”
褚玄璋一怔，摇了摇头，“不知，不过从今天这事可以看出，你之前的提议是正确的，这柳清寒得柳大人爱护且让柳夫人如此在意，确实有拉拢的必要。”
“殿下是回心转意了？”许诗妍有几分惊讶。
想起那日与柳清寒的接触，褚玄璋心头升起一阵恶寒。
“不是，拉拢她不一定要娶她，总有别的法子，我改日找她谈谈。”
许诗妍点头，“但凭殿下做主。”
说完她又悄悄打量褚玄璋，总觉得关于柳清寒，他似乎知道什么。
回了府，清酒和浊酒前来复命。
褚玄璋将两人带到书房，问：“如何？”
浊酒向前迈出半步，面无表情道：“回殿下，属下查到一桩秘辛。右丞相大人早年与静容皇后似有过一段情，后静容皇后嫁与陛下，这或许便是徐斡弑后的缘由。”
话音方落，褚玄璋瞳孔骤然紧缩，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浊酒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半晌，褚玄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透着几分癫狂。
清酒眉头轻蹙，浊酒却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待笑声渐歇，褚玄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么说.…….我那好兄长，莫非是徐斡的野种？”
“应当不是。”浊酒冷静分析，“太子殿下是静容皇后与陛下大婚一年后方才诞下。那时..……她与徐斡早已一刀两断。\"
褚玄璋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转瞬又被亢奋取代。
他抚掌轻笑：“若是让咱们那位目下无尘的太子殿下知晓他母后这些风流债，不知他那颗高贵的头颅，还能昂得这般笔直么？”
“殿下是想将这件事告知太子殿下？”清酒问道。
褚玄璋挑眉，“为什么不呢？”
清酒便不再说话了。
褚玄璋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想起什么，情绪低沉几分，问道：“让你查的事情呢？”
清酒抱拳上前，“回殿下，根据属下这些天的调查，害了林公子的人，很可能是姜洲洲主，姜子书。”
想到梦中仙这味药来自姜洲，褚玄璋眸色一变，“确定吗？”
清酒摇头，“姜洲主此人，行事颇为谨慎，基本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属下不过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斗胆猜测。”
默然片刻，褚玄璋点头，道：“那便着人好生盯着他。”
“是。”
***********
大理寺卿府上，柳大人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发髻凌乱，眼神空洞的柳夫人，道：“我看你真是疯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诬陷清寒谋害太子，你是想让府中百余人口都给你陪葬吗？”
“是你不守承诺，将她接回，便不要怪我不择手段！”柳夫人仰头，睁着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柳大人叹了口气，“清寒她，是我柳氏一族的希望。”
“那我的富贵呢？你将他置于何地？！”柳夫人扯着嗓子嘶吼。
柳大人眼神一凛，“是他自己不争气，不学无术，整日流连烟花柳巷，你让我如何放心将百年家业交予他？”
“你就是信了那道士的话，对柳清寒另眼相看，瞧不上我的富贵。她不过是个贱婢所生的贱种，如何能与富贵相提并论！”
柳大人见她状若疯魔，懒得再同她讲道理，直接道：“你意欲谋害太子，罪无可恕，毒酒和白绫，自己选一样吧。”
柳夫人浑身一颤，“你要杀我？”
“你犯了如此大罪，以为自己还能活？明日陛下知道这事，将你凌迟处死都是轻的，连我都要被你牵连。
如今你自己了断，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柳夫人听了这话，终于开始害怕，她上前攥住柳大人的一片衣角，道：“老爷，你我二十载夫妻……你就忍心看着我死吗？”
柳大人苦涩一笑，“原本，无论日后清寒得了何种造化，你都是这府中主母，地位不可动摇。
是你心胸狭隘，执迷不悟，自己作死，那便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