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弓拉箭,箭矢离弦的瞬间带着破空的锐啸。
那幽冥信鸽似有灵性,在空中急转腾挪,翅膀拍动间洒下点点磷火,试图躲避。
但我这一箭灌注了阴煞之气,竟如长了眼睛般紧追不舍,最终“噗”的一声穿透鸽身。
信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直直坠落在地。我与黄飞虎快步上前,只见那信鸽的尸身正燃起幽绿的火焰,皮肉迅速化为灰烬,显然是被特殊符咒加持过,一旦被截获便会自毁。
“快!”
我捡起一根枯枝,在火焰中快速拨弄。
绿火被挑开一角,露出里面一段寸许长的铜管,火舌正舔舐着管身,却没能将其烧毁。
铜管是空的,我倒转过来,一张卷成细条的字条从里面滑出,虽边缘被火燎得发黑,字迹却仍清晰可辨。
我与黄飞虎对视一眼,他眼中怒意翻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打开,念!本帝君倒要看看,是谁敢背叛地府,背叛酆都大帝!”
我展开字条,上面的字迹极小,却笔锋凌厉。
“鬼王陛下,转轮王未死,现已回楚魂沟,先前皆为假讯。属下疑黄飞虎已察觉出大营有内奸,属下恐即将暴露,敢问鬼王陛下,是否提前举事?”
“没有署名?”
黄飞虎见我念完,立刻追问。
我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
黄飞虎一把夺过字条,看了两眼后猛地攥紧拳头,纸团在他掌心被揉得粉碎。
“狡猾!竟连署名都省了!”
他怒声道:“这般藏头露尾,就算拿到密信,我们也查不出是哪个阎君在暗中作祟!”
我眉头紧锁,脑中飞速盘算,忽然抬头道:
“一不做二不休。依属下看,要想让这内奸自己跳出来,咱们得下点本钱。”
黄飞虎眼神一动。
“你的意思是……利诱?”
“不舍香饵,难钓鳌鱼。”
我点头道,“寻常好处未必能让他动心,但若是让他觉得能立大功,或许就会铤而走险。”
黄飞虎闻言却面露犹豫。
“可传信的信鸽已化为飞灰,我们不知他们的联络方式。万一做得不周密,让内奸起了疑心,反倒打草惊蛇。”
“若是黄飞豹亲至呢?”
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内奸还敢疑心吗?”
黄飞虎先是一愣,随即反驳道:
“黄飞豹怎会听我们调遣……你是说,用假的黄飞豹钓出真内奸?”
“有何不可?”
我沉声劝道:
“帝君,黄飞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的身形步态、说话语气,你定然了如指掌。
“由你亲自假扮他,约内奸在隐秘处相见,许以‘事成之后分掌地府’的重利,我就不信那内奸敢质疑他‘主子’的身份!”
黄飞虎盯着我看了片刻,眼中的犹豫渐渐被决断取代。
他猛地一拍手,下定了决心。
“好!就依你之计!本帝君抓住内奸定要亲自问问他,我黄飞虎待他不薄,为何要勾结逆贼,背叛地府!”
山沟的风更急了,月光忽明忽暗,宛如一场即将拉开序幕的诡谲大戏。
黄飞虎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催动体内鬼气。
刹那间,漫天黑雾自他周身翻涌而出,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扩散,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连周遭的月光都被这股阴寒之气逼得黯淡下去。
黑雾中传来骨骼轻响,伴随着衣袂摩擦的细碎声响,不过片刻功夫,黑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的身影。
我瞳孔微缩,眼前赫然是一张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眉骨高突,嘴角天然带着一丝阴鸷,正是当年在南韩村外见过的恶灵鬼王黄飞豹!
那眼神里的狠戾与桀骜,与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一股恨意自心底翻涌,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我很快冷静下来,这只是黄飞虎变化而成的假象。
黄飞虎抬手一挥,身上的东岳帝君黑龙铠甲瞬间褪去,化作一件绣着血色纹路的黑色鬼袍,衣摆随阴风微微飘动。
他反手一握,掌心凭空多出一柄鬼头剑,剑首那狰狞的骷髅头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般装束一换,身形、面容、气息,竟与黄飞豹本人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几分阴恻。
“如何?这般模样,那内奸该不会起疑了吧?”
“足可乱真。”
我微微一笑,点头道:
“帝君对令弟的习性果然了如指掌。”
黄飞虎(此刻已化作黄飞豹模样)掂了掂手中的鬼头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本帝君亲自下饵,若还钓不出这只内鬼,便无需再费周折。届时,本帝君就会下令楚魂沟大营十殿阴兵全体出动,直扑罗刹界,就算踏平那片鬼域,也要将黄飞豹与两界叛军一并揪出!”
他的声音带着黄飞豹特有的沙哑,却又透着东岳帝君的威严,两种气质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事不宜迟。”
我沉声道:“周纪将军已在营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内奸入瓮。我们需选一处隐秘之地作为接头点,既不能太扎眼,又要方便伏兵合围。”
黄飞虎(黄飞豹模样)走到山崖山,指尖点在大营西北角的废弃军械库的方向。
“就那里吧,那里早已无阴兵值守,四周都是断墙残垣,便于藏身,也便于我们动手。”
他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转轮王,去传令吧,让周纪的黄泉七煞军先去布控。今夜三更,本‘鬼王’要亲自会会这位地府的‘忠臣’。”
鬼头剑在他手中轻颤,仿佛已迫不及待要饮血。
诡异的血色月光下,映着那张与恶灵鬼王别无二致的脸,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黄飞虎在扮演黄飞豹,还是这伪装之下,藏着更深的执念与杀意。
……